“奴才叩見寧王妃?!秉S公公躬身行了一禮。
蕭六郎沖寧王妃拱手行禮,氣度從容,神色坦蕩。
寧王妃客氣地頷了頷首,到底是外男,她不便與之過多接觸,她的目光落回了那個跪在地上的小宮女身上:“我記得你是陳國六殿下身邊的宮女,是你家殿下出了什么事嗎?”
寧王妃的手輕輕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眼底掠過一絲復雜,道:“你先回去吧,這件事我會稟明母妃。”
“是!是!多謝寧王妃!”小宮女磕了幾個頭,道謝之后起身回去了。
“恭送寧王妃。”黃公公作揖,一直到寧王妃消失在小路盡頭,他才直起身,對蕭六郎笑了笑,說道,“蕭狀元,這邊請?!?br/>
蕭六郎留意到在路過那棵高大的榕樹時,黃公公有意無意地往樹上瞟了兩眼,就像是在尋找什么東西,然而樹上什么也沒有。
寧王妃回宮后,將碰上陳國小宮女的事稟報了莊貴妃,莊貴妃對陳國質子是深惡痛絕的,因為他們莊家的子弟曾入陳國為質,在陳國吃盡苦頭,她恨不得讓陳國質子也體驗一把安郡王曾經遭受的痛苦。
莊貴妃去了一趟御書房,與皇帝說了陳國質子病重之事,皇帝吩咐魏公公安排一名御醫過去。
陽光獨好,柳一笙坐在前院的小板凳上搓麻繩,阿奴與老嫗則在一旁編筐子,這是一家人的主要收入來源,一個筐子能賣十個銅板,一根麻繩能賣一個銅板。
在柳一笙的對面坐著兩個人,一個是正在擼白貓的顧嬌,一個則是一個身著藍袍的年輕男子。
男子容貌俊秀,比起柳一笙少了幾分精致,卻也算得上是儒雅倜儻的美男子。
可偏偏就是這樣一個人,卻坐在藤椅上,一邊把玩著手中的扇子,一邊優哉游哉地與柳一笙交談。
柳一笙搓麻繩搓得滿頭大汗,也不知是沒功夫理他,還是懶得理他。
“大夫?!绷惑辖K于開口,眼睛盯著手中的麻繩,沒去看自己的交談對象,但就是猜出了他問的是顧嬌。
字里行間,儼然對柳一笙的處境了如指掌。
年輕男子:“……”
“知道他是誰嗎?”年輕男子這次問的是顧嬌。
年輕男子勾唇一笑,用折扇指了指柳一笙:“他是我表哥?!?br/>
這個年輕男子不是別人,正是方才在皇宮裝了一場病的陳國六皇子。
然后沒多久,這個自稱是陳國六皇子的男人就帶著抓到的白貓來找柳一笙了。
唔,這么重要的事告訴她真的沒關系么?
就是個淡定的小丫頭。
“你還不走?”柳一笙對六皇子說。
他說著,轉頭看向顧嬌,半點兒也不避諱自己與柳一笙的關系,“我來昭國做質子,就是為了他說服他和我回去,他不聽我的,不妨你幫我勸勸他?!?br/>
“阿奴,送客!”柳一笙眼也不抬地下了逐客令。
來這種破地方居然也能被趕的六皇子:“……”
白貓太可愛了,胖嘟嘟的,毛色柔軟而光亮,顧嬌擼得很滿足。
柳一笙倒是沒對顧嬌下逐客令,他又搓了會兒麻繩,突然道:“我娘是陳國人。”
柳一笙低頭搓麻繩,本也是一雙修長好看的手,卻被生活磨出了繭子與血口:“和元棠的母妃是姐妹?!?br/>
顧嬌明白了,兩姐妹,一個入宮為妃,一個遠赴敵國做了細作,能培養出這對姐妹花的家族想來并不簡單。
柳一笙搖頭:“不知道他知不知道?!?br/>
阿奴是半路撿來的。
“你為什么不走?”顧嬌問。
他體內流著一半的昭國血,在陳國眼里,他不干凈。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人生,也都有自己的選擇,顧嬌放下白貓,起身告辭:“我走了?!?br/>
“你養吧?!鳖檵烧f著,不待他講出那句我可沒錢養貓,便拿出一個錢袋放在桌上,“它的伙食費。”
柳一笙不明白,擼貓擼了一個時辰,明明喜歡得不行,怎么要養在他這里?那么大的醫館,還養不了一只貓嗎?
有些人,明明交往不深,卻可以彼此信任。
柳一笙沒功夫擼貓,他忽略它,繼續搓麻繩。
是元棠的聲音。
柳一笙回頭一瞧,元棠竟然從堂屋里走出來了,看樣子是從后門進來門進來的。
“說了你好不容易找我一趟,我怎么也得多待一會兒?!痹脑谠忍蛇^的藤椅上躺下,一只手把玩著折扇,另一只手枕在自己腦后,繼續方才的話題道,“如果沒及時逮住這只貓,那位新科狀元會被貓砸到,貓驚了狀元,狀元也驚了貓。最后,受驚的貓會將路過的寧王妃撞倒。寧王妃有身孕,這孩子多半保不住。新科狀元,寧王妃,還有貓的主人,一箭三雕,真是好漂亮的計謀啊。”
元棠沖白貓招了招手。
元棠擼著它道:“因為這是我的貓,有人用魚干把我的貓騙走了?!?br/>
顧嬌的夢只與蕭六郎有關,而其中有關白貓以及其主人的下場,她并沒有看到。
元棠戳了戳白貓的肚子,貓正心虛,乖乖任戳:“比起你好奇我是怎么知道的,不該更好奇那丫頭是怎么知道的嗎?我是事后根據現場的情況猜出來的,那丫頭卻好似一早就預料到了。”
元棠神秘一笑:“要不要我去查查那丫頭?”
元棠問道:“怎么?你生氣?”
元棠想了想,點頭:“說的也是?!彼送焐皶r辰不早了,這下我真該走了,這個給你?!?br/>
柳一笙不假思索道:“拿走?!?br/>
“你真要給我?”柳一笙看向他說。
柳一笙道:“把那只貓留下,別的,帶走。”
元棠最終還是把銀票帶走了,因為他知道柳一笙說不要,那就真的寧愿扔了也不會要。
人都走遠后,柳一笙才把那只貓放在桌上,同時,目光落在了那個錢袋上。
東宮。
太子看著面前這個身著緋羅錦官府的少年,怔怔的,好半晌沒有說話。
也不知打量了多久,他總算找回了自己的聲音:“你、你就是新科狀元?那個姓蕭的考生?”
相較于太子的不淡定,他顯得從容許多,畢竟不是第一天入京了,有些事遲早要面對,無數個輾轉反側的夜晚,他設想過許多次,早已學會了鎮定。
“蕭六郎?!?br/>
蕭六郎道:“家中長輩并不識字,我初六生的,就叫了六郎?!?br/>
蕭六郎道:“十一月。”
蕭六郎:“一兩年前受了點傷。”
蕭六郎:“不知?!?br/>
“沒關系?!笔捔傻卣f。
表弟沒這么冷漠,表弟很敬重他,見了他總是一副很開心的樣子,表弟笑起來很暖,不像這家伙渾身上下冷冰冰的。
太子的臉色有些蒼白。
太子擺擺手,示意黃公公退下,再次看向蕭六郎正色道:“喜歡吃栗子嗎?”
表弟不喜歡。
蕭六郎道:“吃?!?br/>
蕭六郎看了眼那些灑滿辣子的肉鋪,眼皮子都沒抬一下,如玉修長的指尖夾起一小片,慢條斯理地吃了下去。
表弟是不能吃辣的,一點辣味都會辣得狂吐舌頭,這種程度的肉鋪非嗆得面紅耳赤不可。
太子也說不上來自己為何要松一口氣。
暮色無邊,皇城籠罩在一片橘暖的晚霞之下。
顧嬌靠著車壁,微閉著眼眸,像是睡著了,有些安靜,有些乖巧。
馬車輕微晃動了一下,顧嬌醒了過來,她睜眼,看到他,眼底一下子有了光:“你來了。”
劉全揮動馬鞭,車轱轆轉動起來。
四月底的天,真熱。
“昨晚……我喝多了?!彼f道。
蕭六郎定了定神:“以后不會了?!?br/>
蕭六郎沒去看她的眼睛,只是拽緊了放在腿上的拳頭,正色道:“不會再喝多了……那樣對你?!?br/>
看著她眼底掠過的一絲失落,不知怎的,蕭六郎腦門兒一熱:“會在清醒的時候。”
蕭六郎說完自己都懵了,他發誓他原本不是要這么說的!他是打算告訴她,不會再腦子不清醒對她做出任何孟浪輕浮之舉,可話都到嘴邊了,怎么變成了另外一句?
這是人說的話嗎?
蕭六郎一張臉突然漲得通紅,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
顧嬌替他說道:“不是要親親?”
顧嬌想了想,對手指道:“那是要睡睡?”
“嗯……”蕭六郎虎軀一震,猛的搖頭,“不是!”
261 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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