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的來說，這東方沐沐還算懂事，也確實在履行護衛吳妄的職責。
被吳妄勒令，不得折騰滅宗之人后，東方沐沐也有些無聊，好在有林素輕在旁哄著，日子還算快活。
吳妄讓林素輕與這個小天仙多相處，其實是想讓林素輕能多個良師指點。
萬萬沒想到……
林素輕真就把這位天仙境巔峰、曾一窺超凡境的高手哄住了！
啊，老阿姨的獨特魅力。
“沐大仙，這件裙子喜歡不？”
“哇！嗯咳，也就一般，你且放這里吧，咱有空了會試試的?！?/p>
“沐大仙，過來吃靈果蒸糕了，這可是少爺傳授的做法?！?/p>
“素輕你給咱多留點！這個是怎么做的？用靈火烤的嗎？喔，好松軟，都是咱的！”
不過幾日，林素輕就已經能跟這小天仙頗為親近。
每次，吳妄看到那東方沐沐圍在林素輕身旁轉來轉去，都會有一種自己一覺睡醒突然穿梭歲月，直接跳到了家庭美滿的人生階段。
有一說一，林素輕似乎每日都有微小的變化。
在晨曦日光照耀下，她身著寬松衣裙、長發蓬松朦朧，哼著小調做著精致烹飪、沏著香甜茶水，滿是歲月靜好，又似無爭無求。
而林素輕旁邊那個“咱”、“咱”不停的小天仙，還會給吳妄一種莫名其妙的鞭策力。
當然，林素輕不只是單方面照顧東方沐沐，也得了諸多好處。
比如……
“沐大仙，這術法怎么學？”
“好笨呀小素輕，怪不得能成仙的年紀了，連元嬰都沒！我也不會具體說明，你且坐著，我直接把感悟渡給你。”
“好嘞，謝謝大仙?！?/p>
又或是……
“這個什么天凰生香訣感覺好難哦。”
“讓咱看看……噠，會了，過來咱教你，給你直接醍醐灌頂好不好呀！”
吳妄：……
這算開掛吧？還能這么修行的？
少主大人開始隱隱擔心，自己修道境界會被林素輕反超過去，到時候又要被這個家伙炫耀一番。
心底默默給林素輕和沐大仙頭頂掛上了兩個名號，林素輕頂的是‘年過半百’，東方沐沐掛的是‘近一萬歲’。
此時再看過去，吳妄瞬間沒了此前的壓力和煩憂。
年輕就是本錢！
且修行吧。
身旁高手再多，若自己實力不行，今后面對十兇殿怕也是難逃厄運。
更何況，吳妄也是有自我追求的！
星神血脈之力固然強橫，但這跟祈星術一個道理，都是‘借’來的；自己如今的壽元悠長，卻是源于元嬰境修為境界。
孰輕孰重，一目了然。
精、氣、神三者中，吳妄如今的短板就是‘氣’，修仙這塊必須抓緊。
五年沖躍神！十年沖登！
算了，不能好高騖遠，理應腳踏實地，制定合理的前進目標。
十年沖上躍神境中期！
就這般，吳妄細心感悟火之大道，沉浸在火焰之中兩個月有余，滅宗又來了一位客人。
這是一位中年模樣的女仙，修為境界為真仙境；
她在滅宗大陣外遞了名帖、言說自己求見宗主，經過幾位長老幾輪‘面試’，方才站到了吳妄面前。
女仙大拇指上戴著白玉扳指，又當著吳妄的面輕輕轉了半圈。
吳妄立刻會意，知曉這女仙是四海閣閣主派來的使者，便讓各位長老回去歇息，言說此地并無要事。
待各位長老離開，這女仙拱手道：
“貧道奉閣主之命，為無妄宗主送來所需之物?！?/p>
言罷，她將手上的玉扳指摘了下來，用法力推到吳妄面前。
仙人通常不允陌生之人近身，【法力推物】是與【當面傳聲】同等重要的人域社交禮儀。
吳妄接過后看了一眼，禁不住有些變了面色。
這么多？
那三尺高寬五尺長的木箱，其內竟堆了六個！
打開木箱一看，竟有兩箱是記事玉符！
這是多少功法？少說幾百套有了吧？人域此前有這么多人走過星辰大道？
“無妄宗主，”女仙清清嗓子，雙手端在身前行了一禮，卻是做好了長篇大論的架勢。
她道：
“這扳指內是閣主命我等抄錄的有關星辰修行之法，也是因抄錄太久，所以耽誤了些時日。
除卻功法，里面還有修行星辰之道到了天仙境巔峰的修士留下的修道感悟。
閣主再三叮囑，無妄宗主只是看著參考，不必去學他們的道。
伏羲先皇曾言：道分上下。
上者為天地之理，不以生靈參悟而變動，誕生于天地間，蘊養先天神靈。
下者為生靈自我參悟之道，哪怕是純修星辰大道或者水之大道，都只是貼近于天地間的星辰之道、水之大道。
自我之道源于自我，與天地相融，故每個人走出的自我之道都不同。
若想在修仙之法上有所成就，需明白三個層次。
第一，看山是山，看云是云。
第二，看山不是山，看云不是云。
第三，看山還是山，看云還是云。
這般層次也是做人的道理，蓋萬法互通、萬道歸一。
自身之道走到極致，未必不能以下克上，比肩諸神。”
女仙言罷，對吳妄做了個道揖。
吳妄聽得頗為入神，又不自覺陷入思索，等過片刻，方才起身對女仙做了個道揖。
“風冶子前輩的教誨，晚輩銘記于心，還請替我轉謝前輩?！?/p>
“一定……”
女仙輕吟一二，小聲道：“不知沐師叔在此是否安穩？此前她都是由貧道照料的，這次她領命前來滅宗，貧道當真有些放心不下?！?/p>
吳妄笑道：“她們就在二樓，道友自行去看就是。”
“多謝無妄宗主?！?/p>
女仙柔聲答應，林素輕已是在樓梯口微微欠身。
吳妄并未耽誤，拿出水晶球張開結界，自己便在其內盤腿打坐，心神沉入了氣海的星辰氣旋。
看山是山，看山不是山，看山還是山。
道為道，道非道，道亦為道。
這就是燧人前輩當年走過的路嗎？
越是細細咀嚼，越是能感受其內精神，修行之路竟有豁然開朗之感。
不多時，吳妄體內星辰氣團按某種節奏閃爍了起來，他在其中暢游摸索，宛若自成世界，一時間竟是喜悅連連。
這爽感，比搞兇神血，高了何止百倍！
二樓，那女仙在林素輕的帶領下，去了一處木門前，朝著里面望了一眼。
只見得，那東方沐沐穿著一身寬松小裙，翹著小腳趴在床榻上，全神貫注地把玩著一只比她腦袋還大的方塊，那方塊上有著密密麻麻的各色方格。
在沐大仙手邊還擺著幾碟蜜餞，幾碟靈果，那小臉胖嘟嘟的……
都胖了。
女仙張張嘴，又欣慰、又有點失落；她都到了這里，沐師叔還沒察覺，顯然是將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那方塊上。
林素輕傳聲道：“沐大仙很厲害呢，據少爺說，她現在已經到了什么十一階，果然不愧是閣主大人的高徒。
就是算數差的很?！?/p>
“她煉丹都是憑感覺的，”女仙笑道，“這個加一點、那個加一點，然后稀里糊涂加把火，就能煉制出六品之上的靈丹呢。
唉，既然沐師叔過的不錯，我便不打擾她了?！?/p>
林素輕溫柔頷首，與這女仙悄悄離開，后者自是一步三回頭，并未耽誤太久便離了閣樓。
房中，東方沐沐嘴角微微一撇，小聲嘀咕了句：
“啰嗦?！?/p>
……
三個月后。
滅宗長老殿，新修的長桌議事廳。
吳妄帶著剛突破境界時才有的起伏氣息，以及嘴邊那淡淡的笑意，大模大樣地坐在主位上，手中端著一只玉片串成的玉簡，讀的津津有味。
淺了，寫這只玉簡的老前輩，對星辰大道理解淺了。
星神身上的道韻之復雜，與這老前輩構想中的大道終境完全不是一個量級。
吳妄半個月前給母親例行問候時，突然發現自己修行星辰大道有個旁人都沒有的捷徑。
——在母親的幫助下，吳妄可以隨時隨地觀想星神！
自星辰之神身上領略星辰大道，這不比人域眾修士面對星空發散想象，方便多了？
當然，不能說老前輩這些感悟沒用，其內不少思路都讓吳妄眼前一亮，極具參考價值。
“宗主，”有長老笑道，“您又突破了？”
季默仔細感受著吳妄的道韻，瞪眼道：“這就快躍神了？”
“差不多，”吳妄瞇眼笑著，“聽說季護法上個月出了一次大陣，兩日兩夜才回？”
“嘿嘿嘿嘿?！?/p>
季默有些不好意思地笑著，解釋道：“看曲兒去了，看曲兒去了，不要瞎想，我又沒儲物法寶?！?/p>
“嗯？”
吳妄笑而不語，也沒多管這家伙。
看左右長老們已到的差不多，吳妄便抬手示意大長老開始會議。
大長老緩聲道：
“此次召集各位，主要是為了兩件事。
第一件是玄女宗邀咱們宗主去他們收徒大殿觀禮，大家商議下是該去還是不該去，該去又怎么去。
第二件，就是咱們宗門收徒之事，此次還是老規矩，去一年后的南部仙魔會，目標是收納五百名資質上佳的弟子。
好了，大家可暢所欲言。”
眾長老聽得雙眼直愣，坐在那不知該說什么。
季默清清嗓子，笑道：“宗主已決定要去玄女宗了？”
吳妄道：“去逛逛也不錯，領略下真正大仙宗的風范，今后咱們也好追趕?！?/p>
“請務必帶我一個，”季默眼底滿是真摯。
“沒問題！”
吳妄定聲答應，兩人各自眨眼，位于他們之間的妙長老抬手搓了搓玉臂。
妙長老道：“宗主這次去玄女宗，想聲勢大些還是低調一些？”
“自是要低調一些，”吳妄正色道，“咱們還只是中等魔宗，先前仙魔罵戰余韻還在，更何況前線還在交戰，咱們在后面太過鋪張，有點不像話。”
有長老道：“萬一那十兇殿又盯上咱們宗主，該如何是好？”
大長老也道：“路上確實應該多帶些高手，哪怕這些高手不進他們玄女宗山門?！?/p>
吳妄手指敲了敲桌面，言道：“請茅長老回來陪我去一趟就是了，再有季默、沐大仙、無敵他們，也足夠了?！?/p>
“宗主，”妙翠嬌卻道，“我倒是覺得，此次若宗主親自駕臨玄女宗，宜高調，不宜太過低調。”
“哦？妙長老高見？”
“其一，十兇殿躲是躲不過的，而且也不必躲?！?/p>
妙長老嘖嘖輕笑：
“宗主被他們盯上，正是說明，宗主是能夠在今后威脅到十兇神的奇才。
這不就是咱們滅宗招納弟子的招牌？
僅靠老老實實發展，就算靈石再多，排位低的宗門，也不可能如排位高的宗門那般，吸引太多優秀弟子加入。
若是這次在路上遇襲，剛好將此事宣揚出去，既可小小打玄女宗的臉，讓她們下力氣對付十兇殿，又可給咱們收徒之事打出點名聲?！?/p>
眾長老各自點頭。
吳妄道：“還是不想因十兇殿襲擊而讓咱們平白有所損傷?！?/p>
有長老立刻道：“宗主，與十兇殿爭斗有所死傷，這是我等的榮耀啊宗主。”
“我等礙于仁皇閣規則無法都敢去北境殺敵，若是能斗一斗咱們人域心腹大患十兇殿，門內上下如何會不答應？”
“宗主，這可是其他宗門求都求不來的機會！”
吳妄：……
看各位長老那炙熱的眼神，就差直接把他綁在大旗上了！
吳妄道：“妙長老繼續說，其二是什么？”
“其二，便是宗門排名，出風頭是提升宗門排名最好的方式。
其三，就是玄女宗那些女子，我可是再了解不過了?！?/p>
妙長老翻了個白眼，哼道：
“你若是低調隱忍，她們根本看不見你是誰，說不定門都進不去！”
“不錯，玄女宗會如此。”
大長老也道：“宗主其實不必擔心太過招搖，玄女宗女弟子嫁到了人域各大勢力，她們每次收徒大典都是群英薈萃。
咱們就算想出風頭，拼上全力，也不一定有旁人顯眼。
門內有仁皇閣高手，宗主盡管多帶高手，剛好去給各方看一看，咱們滅宗的實力如何?！?/p>
吳妄略微思索，看向各位長老。
“各位如何說？”
“我等遵宗主號令！”
“那好，”吳妄站起身來，目有神光顯露，身形竟越發高挺！
他朗聲下令：
“備一份厚禮，準備兩艘大船，仙人境出一百，真仙境出三十，天仙境出三人，隨我一同去玄女宗拜山！”
眾長老齊聲應諾。
季默道：“我去喊林祈，炎帝令持有者豈不是更能招蜂引蝶、咳，吸引十兇殿注意？”
眾魔修眼前一亮。
正閉關修行的林家公子莫名打了個噴嚏，將自己從悟道之境，硬生生震了出來。
……
又三日后。
滅宗裂谷鼓聲陣陣，兩艘大船懸浮在空中，緩緩開往西北方向。
其上亭臺樓閣、金碧輝煌，一名名坊鎮上請來的女修忙碌不停，或是奏樂獻舞，或是端著瓜果酒水穿梭于各個廳堂。
眾魔修飲酒作樂，好不痛快。
不少滅宗弟子也想跟著去見見世面，大多還是黑欲門弟子，也就混在了船上。
可惜，吳妄慎重考慮之后，堅決回絕了妙長老同去的請求。
這要是讓妙長老去了玄女宗，到時一個媚眼拋出去，讓玄女宗弟子在收徒大典媚態百出……
梁子大了！
在那六層高的樓臺頂層，吳妄與季默、林祈湊了個小桌小酌，林素輕在旁與東方沐沐下棋對弈。
林祈嘀咕道：“非讓我去作甚，我修道正在狀態。”
季默笑道：“玄女宗的弟子嫁入將門的可不少，你不去物色物色？”
“哼，”林祈不滿道，“我對女色已不感興趣，而今只想參悟大道，修得無上妙法，有朝一日將兇神斬于劍下！”
吳妄溫聲道：“修道也要勞逸結合嘛，你看我，這半年也沒怎么修行，這不就快躍神境了？”
噗嗤一聲，林素輕在旁掩口輕笑。
也不知是誰，每天枯坐在那不斷拽頭發，手不釋卷、嘴不停玄。
吳妄瞪了眼林素輕，后者趕緊低頭下棋。
東方沐沐又瞪了回來，盯著吳妄道：“哎，你注意點，素輕現在可是咱的人！”
吳妄自袖中拿出一本新編習題冊。
“哼！”
東方沐沐趕緊低頭看向棋盤，嘟囔道：“咱的人給你用用也不是不行，兇什么兇。”
季默和林祈對視一眼，啥也不敢多問，啥也不敢多說。
季默端起酒杯，笑道：“預祝咱們這次順順利利，去玄女宗逛一圈，就回來安穩修行?！?/p>
“干杯！”
“老師您隨意，弟子和季默干了！”
三人舉杯同飲，自是豪情萬丈，各自大笑幾聲、就要放下酒杯。
正此時！
大船突然震顫了幾下，懸停在空中。
下方樓閣中還傳出幾聲輕呼，有人站立不穩砸壞了物件。
眾人靈識仙識看向船首，就見大船前方出現了一道透明光壁，似是大陣的陣壁。
季默嘴角微微抽搐，納悶道：“這還沒離開宗門百里，怎么就……”
“老師，我去看看！”
“林祈莫要輕舉妄動?！?/p>
吳妄低頭，瞧見下方一處與滅宗相差不多的裂谷中，正飛出道道身影，修為也都不算弱，還有幾名天仙境魔修。
這是招了嫉妒？
可惜，茅傲武公務繁忙還在趕來的路上，很遺憾不能用仁皇閣仗勢欺人。
“季護法，你去瞧瞧?！?/p>
“小事?！?/p>
季默答應一聲，拿出一把折扇在手中搖著，淡定地朝船首飄去。
兩名隨行的天仙境長老也一同現身，與季默一起，看向了前方攔路的眾魔。
感受了下對方修為，季默嘴角露出了成熟穩重的笑容，淡定地后退半步，站到了兩位長老身后，朗聲道：
“山不轉水轉，天不走云走。
各位同道攔住我等去路，不知意欲何為，不如，畫下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