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答我一個問題?!?br/>
云澈話音忽轉,依舊是相對的目光,但他微凝的眼眸,仿佛化作一汪被壓縮的星空。
蒼姝姀啟唇:“帝上是想問,妾身對于帝上,懷有的是怎樣一種心緒?”
如水軟語,直中云澈即將出口的心中之念,他點了點頭:“我想聽實話。”
蒼姝姀沒有直接回答,香風輕襲,她緩緩挪步,來到云澈身前,然而屈身而下,一雙比無暇之玉還要瑩白的雙手輕輕搭放在了云澈的膝上。
她的雙眸在直視云澈時,亦已呈仰望之姿。
“帝上曾以為妾身情感流散,已不知喜怒哀樂,更湮絕男女之情,就算真心視為帝妃,也不會得到源自情與心的反饋,因而不如漠然置之……帝上更以為,這對妾身而言,亦是最好的狀態,不需勉裝情切,強顏歡笑,假意逢迎?!?br/>
“……”云澈一直以來,還真就是這么想的。
今日之前,他一直認定蒼姝姀一個基本絕了感情的人。她雖然有著極美的外貌和一種難以言語的獨特魅力,但與她培養感情,只會是自討沒趣自作多情。
自己四域之尊,還折了龍后神女之人,豈會行于此事!
“妾身萬年難見天日,一因重疾在身,一因南溟之迫,因而,情感之上,或許早有我自己無從察覺的歪曲,所傾之物,也應與常人不同,對于男子,更是有著深埋許久的厭斥?!?br/>
“但……”
眸光微現迷離,幽緩如霧的聲音從蒼姝姀近在咫尺,嬌粉如櫻的唇瓣中言出:“帝上信也好,不信也好……初見帝上的第一眼,妾身便知,那將是妾身余生的永恒?!?br/>
云澈微愕。
蒼姝姀眸漸朦朧,語若幽蘭:“帝上可知自己身上最厲害,最可怕之處是哪里?”
“……”云澈的鼻尖不自覺的動了動。這個問題,他雖然臉皮厚極,萬物不懼,卻也頗為不好意思如實回答。
“在妾身眼中,不是無敵的力量,也不是無雙的傳承,而是……眼睛?!?br/>
云帝的眼睛頓時收凝了一分:“嗯?”
“蕊衣雖言語大為冒犯不敬,但有一言,卻是無從辯駁之事實。”蒼姝姀微微而笑:“帝上半甲子之齡,就帝之層面而言,何止年少?!?br/>
半甲子為帝,縱觀整個神界歷史,也唯有兩人。
一為云澈,一為夏傾月。
“但,帝上曾安于平凡,沉于極淵,傲于至巔;曾救世于危厄,曾陷世于血潭……”
“短短幾十載,所經歷的世事滄桑波瀾起伏,卻是他人萬世所不能比擬。由此凝于帝上眼中的世界,有著最深邃,最特殊,又最可怕的色彩?!?br/>
“以妾身寒寂的心魂與對男子之斥恐,要傾心任何一男子,都必定無比艱難。而帝上……剎那凝視,你眼中的色彩,明知會危險到難有歸途,卻讓人無可控制的想要去好奇……近觸……探究……深陷……沉淪……”
蒼姝姀萬載的人生,是始終如一的無光與寒寂,而云澈短短數十載,卻是起伏于一次又一次無比巨大的滄瀾與翻覆。
也是因此,云澈對蒼姝姀的無形吸引,比之其他女子更為的致命。
云澈隱約記得,在北神域之時,池嫵仸也說過類似的話,只是遠沒有蒼姝姀這般的直接直白。
不過他現在很想找面鏡子,好好研究下自己的眼睛里到底藏著什么離譜的東西。
蒼姝姀看著他,言語逐漸化作迷離的呢喃:“若有一天,帝上面對難以折服的強大女子,不要忘了,【相比于力量,你這雙太容易讓人好奇和淪陷的眼睛,才是最好的武器】?!?br/>
云澈將目光斂了斂,無比認真的道:“更有用的,難道不是我的臉嗎?”
蒼姝姀月眉輕舒,抿唇而笑:“帝上如此說,那當然就是了?!?br/>
云澈垂下目光,然后輕輕拿握起那雙放在自己膝上的玉手,指間頓時如觸雪脂,嬌軟撩心。
“茶食書琴……任其一有所建樹便可一方揚名,足傲平生,而如此完美的一雙手,卻可盡皆修至登峰造極。細細想來,倒是有些讓人心痛。”
蒼姝姀輕輕搖頭:“以前只是覺得苦悶,唯有努力沉心于這些,時間才能走的稍快一些?!?br/>
“而如今,卻覺得頗為慶幸。”蒼姝姀聲音稍頓,忽然微笑道:“帝上要不要試著與妾身修習烹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