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北地春雨的降下,大片大片的積雪融化了,持續了一個冬季的白色逐漸失去它的統治地位,黃河上游,隨著轟隆隆的融冰開始進入河床,這條母親河的水位開始了顯著的增長,咆哮的河水卷積著冬日里漫布河床兩側的污垢奔騰而下,黃河兩岸的雨幕里一片WwW..lā
由黃河而下,越過滾滾長江,南面的天地在早些時日便已蘇醒,過了二月二,春耕便已陸續展開。廣闊的土地上,農夫們趕著耕牛,在阡陌的農田里開始了新一年的勞作,長江之上,來去的商船迎著風浪,也早已變得忙碌起來。大大小小的城池,大大小小的作坊,來往的商隊片刻不息地為這段盛世提供著力量,若不去看長江北面層層疊疊已經動起來的百萬大軍,人們也會由衷地感嘆一句,這真是盛世的好年景。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倒也確實是好年景。
臨安城內,聚集的乞兒向路人兜售著他們可憐的故事,俠客們三五結伴,拔劍赴邊,書生們在此時也終于能找到自己的慷慨激昂,由于北地的大難,青樓妓寨中多的是被賣進來的姑娘,一位位清倌人的歌唱中,也往往帶了許多的悲傷又或是悲壯的色彩,商旅來來去去,朝廷公務繁忙,官員們時常加班,忙得焦頭爛額。在這個春天,大伙兒都找到了自己合適的位置。
北地的戰事、田實的悲壯,此時正在城中引來熱議,黑旗的參與在這里是微不足道的,隨著宗翰、希尹的大軍開撥,晉地正要面對一場滅頂之災。與此同時,徐州的戰端也已經開始了。太子君武率領大軍百萬坐鎮北面防線,是書生們眼中最關注的焦點。
與此同時,有識之士們還在關注著西南的情況,隨著華夏軍的停戰檄文、要求共同抗金的呼吁傳出,一件與西南有關的丑聞,出人意料地在京城被人揭開了。
這件丑聞,關系到龍其飛。
自從去年夏天黑旗軍圖窮匕見入侵蜀地開始,寧立恒這位曾經的弒君狂魔再度進入南武眾人的視野。此時雖然女真的威脅已經迫在眉睫,但當局面突然變作三足鼎立后,對于黑旗軍這樣來自于側后方的巨大威脅,在許多的場面上,反倒成為了甚至超越女真一方的重要焦點。
畢竟無論是從聊天還是從顯擺的角度來說,跟人談論女真有多強,無疑顯得思維陳舊、老生常談。而讓眾人注意到側后方的盲點,更能顯出人們思維的與眾不同。黑旗威脅論在一段時間內水漲船高,到得十月十一月間,抵達京城的大儒龍其飛帶著西南的第一手資料,成為臨安社交界的新貴。
之前便有提到,初抵臨安的龍其飛為了挽回局面,在渲染自己只手補天裂的努力同時,其實也在各處游說權貴,希望讓人們意識到黑旗的強大與狼子野心,這中間當然也包括了被黑旗占據的成都平原對武朝的重要。
然而形勢比人強,對于黑旗軍這樣的燙手山芋,能夠正面撿起的人不多。即便是曾經力主討伐西南的秦檜,在被皇帝和同僚們擺了一道之后,也只能默默地吞下了苦果——他倒不是不想打西南,但若是繼續主張出兵,接下里又被皇帝擺上一道怎么辦?
由于這樣的原因,龍其飛的訴求碰了壁,在惱羞成怒中,他投入左相趙鼎門下,兜出了曾經秦檜的頗多爛事,以及他最初慫恿大伙兒去西南搗亂,此時卻再不管西南后患的丑態。
年關期間,秦檜因此腹背受敵,裝了無數孫子才得到皇帝周雍的諒解。此時,已是二月了。
這個二月間,為了配合北面即將到來的大戰,秦檜在樞密院忙得焦頭爛額,每日里家都難回,對于龍其飛這樣的小人物,看起來已經無暇顧及。
至于龍其飛,他已然上了戲臺,自然不能輕易下去,幾個月來,對于西南之事,龍其飛憂心忡忡,儼然成為了士子間的領袖。偶爾領著太學學生去城中跪街,此時的天下大勢正是風雨飄搖之際,學生憂心愛國乃是一段佳話,周雍也已經過了最初當皇帝恨不得天天玩女人結果被抓包的階段,當初他讓人打殺了喜歡嚼舌頭的陳東,如今對于這些學生士子,他在后宮里眼不見為凈,反倒偶爾開口嘉獎,學生得了嘉獎,夸獎皇帝圣明,雙方便和樂融融、皆大歡喜了。
在龍其飛身邊首先出事的,是跟隨他東來的青樓頭牌盧果兒。這位女巾幗在危急關頭下藥蒙翻了龍其飛,然后陪他逃離在黑旗威脅下岌岌可危的梓州,到京城奔走之事,被人傳為佳話。龍其飛出名后,作為龍其飛身邊的紅顏知己,盧果兒也開始有了名氣,幾個月里,縱然擺出已委身龍其飛的姿態,不怎么出門,但慢慢的其實也有了個小小的社交圈子。
然而在龍其飛這邊,當初的“佳話”實際上另有內情,龍其飛心中有鬼,對于身邊的女人,反而有些芥蒂。他許諾盧果兒一個妾室身份,隨后拋開女人奔走于名利場中,到得二月間,龍其飛在偶爾的幾次相處的空隙中,才察覺到身邊的女人已有些不對。
他原本也是人杰,當下按兵不動,私底里調查,隨后才發現這自西南邊陲過來的女人早已沉浸在京城的花花世界里不能自拔,而最麻煩的是,對方還有了一個年輕的書生姘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