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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三章 一桿梅子酒,白衣返北涼

        徐鳳年突然站起身,褚祿山要稍晚一些才察覺到不對勁,徐鳳年輕聲道:“沒事,不用擔心,就算是撕破臉的最壞結果,我目前還應付得過來。”

        一襲曼妙身影驟然掠入院落,女子菩薩生青絲,正是爛陀山六珠上師,當年那位牽引襄樊城十萬孤魂出城的女子仙師。

        只不過此時景象有些觸目驚心,這位西域宗師的袍子上血跡斑斑,臉色蒼白,看到徐鳳年和褚祿山后,凄然道:“有個叫種檀的家伙帶著北莽皇帝的圣旨登上爛陀山,里應外合之下,我能逃出來,還是兩位上師拼了性命的結果。相信很快就有一封法旨下達給流州那幾千僧兵,要他們返回爛陀山,徐鳳年,你早點做好準備,就算你們流州成功強留僧兵,恐怕也只會留下一個隱患。”

        徐鳳年和褚祿山對視一眼,心情都有些凝重,龍眼兒平原帶來的勝勢,竟然這么快就在西域爛陀山還回去了。爛陀山總計兩萬僧兵的勢力,雖然并非是涼莽戰事中那種能夠稱為一錘定音的存在,但是這一來一去,幾乎就是四萬人的差別,原本兵力強盛的北莽能夠承受爛陀山倒向北涼,更別提憑空多出兩萬牽制臨謠鳳翔兩鎮的人馬,更重要是跟黃宋濮大軍一左一右,對流州足以形成鉗制之勢,對兵力本就絕對劣勢的北涼來說無異于雪上加霜。

        徐鳳年站起身問道:“大致過程是怎么樣的種檀僅憑一封北莽圣旨就能說服爛陀山那十數位得道高僧即便早有內應,爛陀山也該繼續搖擺觀望一段時日才對?!?

        六珠菩薩捂住心口,“那道圣旨不但點名敕封數位上師為北莽國師,而且承諾北莽會將爛陀山傳承視為一國根本,幫助爛陀山推揚佛法,與道德宗平起平坐,將來共分中原佛道勢力。與此同時,種檀孤身登上爛陀山,但是要知道山腳卻有奔襲而至的一萬北莽精騎,答應下來,賓主盡歡,不答應,在種檀那個瘋子死后,雙方玉石俱焚。徐鳳年,你說爛陀山答應與否我原本要殺了種檀以絕退路,不料早就成為北莽內應的兩名僧人拼去性命阻攔下來,現在仍然傾向北涼的爛陀山高僧”

        她慘笑著指了指自己,“就只有我一人了?!?

        徐鳳年思索片刻,先讓這位逃亡千里的六珠菩薩安心休養,然后轉頭對褚祿山說道:“臨謠城牧蔡鞍山和駐地位于鳳翔軍鎮的流州副將馬六可,都不能放心任用了,兩人本就不是小富即安的人物,用六百里加急驛騎給流州刺史府邸一封密信,讓謝西陲頂替蔡鞍山擔任臨謠軍鎮的一把手,馬六可雖說已經被架空,但是在舊部中威望還在,讓青蒼城派兵將此人護送到我們涼州的清源軍鎮。同時分別給予謝西陲寇江淮兩人在西域和流州便宜行事之權”

        褚祿山點頭道:“除此之外,僅有郁鸞刀的一萬幽騎趕赴流州已經不夠了,即便有寧峨眉經過補充過的四千鐵浮屠也一樣,恐怕得讓石符這個新任涼州將軍出馬才行?!?

        徐鳳年有些無奈,“如此一來,謝西陲的建議就要臨時變成我們北涼的重大戰略了?!?

        褚祿山笑道:“沙場廝殺不是士子科考,臨時抱佛腳,往往是大有用處的嘛?!?

        六珠菩薩沒有著急離開小院,聽著兩人并未刻意遮掩的言語,依舊如同聽天書一般。

        徐鳳年讓褚祿山帶著六珠菩薩去找僻靜處養傷,獨自留在小院中。

        然后門口出現一襲再熟悉不過的白袍。

        竟然是去而復還的白狐兒臉,雙手按在左右腰間的繡冬春雷之上,臉色雖然淡漠,但是那種如臨大敵的無形氣態,泄露無疑。

        這位十八停之后身前無天人的武道宗師,能夠讓此人如此鄭重其事地謹慎對待,自然不是關系還算不錯的徐鳳年。

        徐鳳年深呼吸一口氣,轉過身,看到一個修長背影,站在那具棺材旁邊,沉默不語。

        那個與白狐兒臉一樣身穿白衣的男人看似隨意背著大小兩只布囊,一只藏槍桿,一只藏槍頭。

        槍名梅子酒。

        白衣人伸手覆在棺材上,好像在自言自語,“齊當國在領兵出征之前,曾經給我寫過一封信,說以后他萬一戰死了,就讓我抽空回北涼看看,在信上他還傻乎乎希望我能夠為北涼效力,說做兄弟的,沒有邁步過去的檻。我收到信后就知道齊當國的萬一,十有八九會成真,所以破例回到這里,就是想著能夠讓他別真死了。沒想到你徐鳳年這么多年韜光養晦,好不容易終于練武練成了個武評大宗師,還是半點用都沒有,在戰場上連一個人都救不下來?!?

        不管是那場春秋戰事里的徐家軍中,還是在擔任都護十多年里的北涼道,或者是在封王就藩的西蜀道,一向沉默寡言的白衣男子,今天破天荒說了很多話。

        白狐兒臉雙手拇指分別將繡冬春雷推刀出鞘寸余。

        徐鳳年站在兩襲白衣之間的門口。

        與此同時,六珠菩薩也站在院外,整座懷陽關也開始聞風而動,鐵甲錚錚,響徹大小街道。

        攜帶梅子酒回到北涼的陳芝豹轉過身,直截了當問道:“誰殺了齊當國”

        徐鳳年回答道:“洪敬巖?!?

        陳芝豹反問道:“拓跋菩薩有沒有對齊當國出手”

        徐鳳年沒有繼續答話。

        他與這位歸順離陽朝廷的白衣兵圣之間,其實說不上話,當初白衣送行世子殿下離開涼州是如此,上次在廣陵江上重逢一戰也是如此。

        在黑壓壓一大片鐵甲擁簇下的褚祿山單獨大步跨入小院,走到徐鳳年身邊,高高拋出手中那壺酒,沒好氣道:“姓陳的,少在這里說風涼話,給老齊祭過酒,給老子趕緊滾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