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人秀的現場很安靜,安靜到針落有聲,邵南音無所適從地扭動了一下肩膀,看向周圍黑暗中觀眾席上的人們,他們對于這出格、不公的問答環節出奇的沒有感到憤怒和不滿,他們都很沉寂,在恰當的時候成為了劇場中的木偶,充當滿座的陰影之一,一雙雙黃金瞳木然死寂。
在寂靜中,林年伸手輕輕抹了一下熔紅黃金瞳的眼角,那里滲透出了幾抹鮮血,那是因為腦血管內血壓過高,血液流動過快導致的現象,眼底的血管稍有破裂,但很快就為暴血而自愈,但那些滲出的鮮血依舊是從眼角流出,在聚光燈下顯得有些扎眼。
「缺失記憶被找回的感覺并不好受,不是么?」主持人看著林年那溫紅的眼眸打趣,「其實想讓人忘記一件事并不難,通常只需要通過造成腦積血,讓血塊壓迫準確的記憶神經就能導致局部性失憶,但這種手段的缺點是血塊被放出后記憶就會恢復,所以遠不如解離性失憶來的高明?!?br/>
「失憶癥(Anesia)這個詞源自于希臘文?μνησ?a,在龍語中的讀音則是——」主持人念出了一段繞口如歌般的音律,讓人腦海中浮現起藤蔓在雨水中生長的陰影形狀。
「對于一部分精通這個‘規則"的龍類來說,記憶從來不是抽象的神經元和突觸之間的物理、化學變化。在它們獨特的視角和理解中,記憶是擁有著真實‘本質"的一個東西,是可以摸得到,看得清的實體?!怪鞒秩松焓值肿∽约旱奶栄?,「記憶和大腦的可塑性對它們而言等同于線路配線的自由度——就像一張拼圖,可以拆分,可以重組,可以構成不一樣的圖案。」
「很明顯,林年,你的這塊拼圖,是被拆分重組過的。拼圖的碎片本身就該嚴絲合縫地契合在板內,倘若塞入不合形狀、尺寸的水平,即使將板內塞得嚴嚴實實,那股違和感也會不斷在碎片中傳遞奔流,直到某一天一個契機,一股外力輕輕地觸碰上去——砰!」主持人雙手捏拳湊在一起,隨著口中的擬聲詞開花般放開,十根手指不斷抖動。
林年抬手按著自己的太陽穴,手指關節抵住的力量可能有些過大了,蝶骨大翼在指骨的擠壓中發出「咔咔」的聲音,大量的腦血管撕裂又愈合,那股鉆心的劇痛在顱骨內傳遞,卻沒有讓他的表情變化半分。
那些錯誤的記憶開始重組,就連一些遺忘的細節也浮現眼前,首當其沖的就是火車南站時的那場瘋狂的戰斗,那不知名的敵人身上那塊被人忽略的陰影終于揭開了,她的模樣在林年的眼前顯得如此生動,那象征頂位血統的熔紅龍瞳,肆意威嚴的面容,以及舉手投足之間的龍威——他怎么能忽略這些,怎么能無視這些?
是了,他們聯手了,皇帝與大地與山之王,如果他們聯手的話,火車南站中那些詭異和不和諧的一幕幕都能有合理的解釋,祂為大地與山之王隱藏了身份,讓她襲擊了卡塞爾學院的專員雷蒙德,去為皇帝搶奪那份不容外泄的文件,他們之間有著驚天的密謀,只等著在現在,在這個尼伯龍根中爆發。
更多、更多的記憶顯得充實了,大地與山之王在很早以前就試探過他,接觸過他,那時的他還懵懂青澀并未踏足那個危險的世界,于是自然該有人站出來將那些惡意擋在外面——皇帝,似乎對于這方面的職責,祂向來都是一個完美的家長。
真是有趣,原來自己被稱為‘太子"不是沒有道理的,皇帝在那么早的時候就已經現身了,步入了他人生的布局,祂一直都在自己的身邊,從未遠離過,就像一個完美的家主,為他鋪出了一條寬闊、坎坷但卻一覽無遺的道路。
「所以,你是誰?」林年看向主持人低聲問道。
在記憶恢復,確保這里面沒有貓膩之后,首先一個巨大的問題壓過了大地與山之王的真
實身份,乃至皇帝蓄謀已久的陰謀,放在了林年的面前,他不得不先解決掉這個問題,得到一個值得信服的答案才能將這場「問答」繼續下去。
「我是摩根·弗里曼啊,你們最忠實的朋友?!怪鞒秩诵χf,依舊是那張黑人上帝的模樣,依舊是那磁性睿智的嗓音。
「你到底是誰?」林年步步緊逼,絲毫沒有給對方打哈哈的余地,他要得到一個答案,一個沒有謎語的答案。
「我是誰真的很重要嗎?重要的是我能帶給你什么吧?」主持人臉上的笑容漸漸緩了下來,「但可以明確的告訴你,我并非屬于皇帝的一邊,所以你完全可以當我是第三方勢力...皇帝、混血種、龍族以外的第三方勢力!」
就像是一個玩笑,被塞進了二踢腳里順著那話語的引線炸開在了真人秀的舞臺上。主持人自稱不屬于皇帝一方,這個消息足夠讓任何聽見的人感到匪夷所思和不可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