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轟轟轟轟——
聲浪伴隨著火焰,在天空之下相繼綻放了一瞬。
人的身體被推開,鮮血飚射在空中,火焰的氣息燎過人的面龐,有殘破的尸體砸在了士兵的臉上,戰鼓還在響,有人反應過來,在吶喊中沖向前方,也有人在突然的變化里愣了愣。未知感令人汗毛豎起。
二十枚火箭彈的爆炸,聚成一條不規則的曲線,劃過了三萬人的軍陣。
然后是沙啞的呼喊聲與戰馬的嘶鳴。
爆炸的那一刻,在近處固然聲勢浩蕩,但隨著火焰的沖出,質地脆硬的鑄鐵彈頭朝四面八方噴開,僅僅一次呼吸不到的時間里,關于火箭的故事就已經走完,火焰在近處的碎尸上燃燒,稍遠一點有人飛出去,然后是破片影響的范圍。
周圍還在前行的士兵身上,都是斑斑點點的血痕,有的是因為沾上了飛灑的鮮血,有的則是因為破片已經嵌入了身體的各處。
物理學的規則破壞到這里之后,生物學的規律才隨之接手,痛楚并不會在中彈的第一時間升起來,由于爆炸發生得太快也太過詭異,還沒有任何心理準備的士兵是在片刻之后才發現自己身上的傷勢的,有人從地上坐起來,火焰燎黑了他殘破的右半個身軀,破片則破壞了他的手、腳、腰、腹,他用左手迷茫地拍打身上的焦黑,然后內臟流了出來……更多的人在周圍發出了慘叫。
對于這些還在前進途中的士兵來說,這些事情,不過是前后眨眼間的變化。他們距離前方還有兩百余丈的距離,在襲擊從天而降的一刻,有的人甚至不清楚發生了什么。這樣的感覺,也最是詭異。
正排著整齊隊列沿河岸往南面緩緩包抄的三千馬隊反應卻最大,火箭彈轉瞬間拉近了距離,在隊伍中爆開六發——在大炮加入戰場之后,幾乎所有的戰馬都經過了適應噪音與爆炸的前期訓練,但在這片刻間,隨著火焰的噴薄,訓練的成果無效——馬隊中掀起了小規模的混亂,亂跑的軍馬撞向了附近的騎士。
將領奚烈率領的五千延山衛前鋒已經朝前方沖鋒起來。
這片刻間,二十發的爆炸尚未在三萬人的龐大軍陣中掀起巨大的混亂,身在軍陣中的女真士兵并沒有足以俯瞰戰場的廣闊視野。但對于軍中身經百戰的將領們來說,冰寒與未知的觸感卻已經如同潮水般,橫掃了整個戰場。
奚烈在回首四顧、完顏谷麓立起在稍稍受驚的戰馬上,將目光擺向周圍,帥旗下的斜?;厥淄艘蝗?,察覺到了戰場上爆開的花朵——其中兩聲爆炸都在距離他數丈外的人群里發生,反應敏銳的親兵們已經靠了過來,他的視野之中先是黃色的火焰,然后是黑色的焦尸,接著就是紅色的鮮血。更遠處還有混亂在發生。
冰涼的觸感攥住了他,這一刻,他經歷的是他一生之中最為緊張的一瞬。
周圍安靜下來,心臟狂跳,鮮血的涌動在為他計數。舉起望遠鏡,朝著后方看,然后轉向前方,視野的遠處,仍有那長筒撞的物體被華夏軍搬出來放上架子,而軍陣的后方,最遠的一處爆炸幾乎已經超過最末尾的士兵,橋梁在身后的盡頭。
延山衛前鋒距離華夏軍一百五十丈,自己距離那陣容古怪的華夏軍軍陣兩百丈。
十余里外的群山之中,有戰爭的聲音在響。
這一年,完顏斜保三十五歲,他并非驕奢淫逸之人,從戰場上一貫的表現來說,長久以來,他并未辜負完顏一族那睥睨天下的戰績與血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