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森的牢獄帶著腐爛的氣息,蒼蠅嗡嗡嗡的亂叫,潮濕與悶熱混雜在一起。天『籟小 『說劇烈的痛楚與難受稍稍停歇,衣衫襤褸的蘇文方蜷縮在牢房的一角,瑟瑟抖。
梓州大牢,還有哀嚎的聲音遠遠的傳來。被抓到這里一天半的時間了,幾近一天的拷問令得蘇文方已經崩潰了,至少在他自己些許清醒的意識里,他感到自己已經崩潰了。
或許當時死了,反而比較好受……
持續的疼痛和難受會令人對現實的感知趨于消散,許多時候眼前會有這樣那樣的記憶和幻覺。在被持續折磨了一天的時間后,對方將他扔回牢中稍作休息,些許的好過讓腦子漸漸清醒了些。他的身體一邊抖,一邊無聲地哭了起來,思緒混亂,時而想死,時而后悔,時而麻木,時而又想起這些年來的經歷。
這是他的人生中,第一次經歷這些事情,鞭打、棍棒、夾棍乃至于烙鐵,毆打與一遍遍的水刑,從第一次的打上來,他便覺得自己要撐不下去了。
他從來就不覺得自己是個堅強的人。
這些年來,最初隨著竹記做事,到后來參與到戰爭里,成為華夏軍的一員。他的這一路,走得并不容易,但相對而言,也算不得艱難。跟隨著姐姐和姐夫,能夠學會很多東西,雖然也得付出自己足夠的認真和努力,但對于這個世道下的其他人來說,他已經足夠幸福了。這些年來,從竹記夏村的努力,到金殿弒君,其后輾轉小蒼河,敗西夏,到后來三年浴血,數年經營西南,他作為黑旗軍中的行政人員,見過了許多東西,但并未真正經歷過浴血搏殺的艱難、生死之間的大恐怖。
許多時候他經過那凄慘的傷兵營,心中也會感覺到滲人的寒冷。
這些年來,他見過許多如鋼鐵般堅強的人。但奔走在外,蘇文方的內心深處,始終是有恐懼的。對抗恐懼的唯一武器是理智的分析,當大小涼山外的局勢開始收縮,情況混亂起來,蘇文方也曾恐懼于自己會經歷些什么。但理智分析的結果告訴他,6橋山能夠看清楚局勢,無論是戰是和,自己一行人的平安,對他來說,也是有著最大的利益的。而在如今的西南,軍隊事實上也有著巨大的話語權。
只是事情終究還是往不可控的方向去了。
自被抓入大牢,拷問者令他說出此時還在山外的華夏軍成員名單,他自然是不愿意說的,隨之而來的拷打每一秒都令人難以忍受,蘇文方想著在眼前死去的那些同伴,心中想著“要堅持一下、堅持一下”,不到半個時辰,他就開始求饒了。
求饒就能得到一定時間的喘息,但無論說些什么,只要不愿意招供,拷打總是要繼續的。身上很快就皮開肉綻了,最初的時候蘇文方幻想著潛伏在梓州的華夏軍成員會來營救他,但這樣的希望并未實現,蘇文方的思緒在招供和不能招供之間晃動,大部分時間哭喊、求饒,偶爾會開口威脅對方。身上的傷實在太痛了,隨后還被灑了鹽水,他被一次次的按進水桶里,窒息暈厥,時間過去兩個多時辰,蘇文方便求饒招供。
招供的話到嘴邊,沒能說出來。
這許多年來,戰場上的那些身影、與女真人搏殺中死去的黑旗士兵、傷兵營那滲人的叫喊、殘肢斷腿、在經歷那些搏殺后未死卻已然殘疾的老兵……這些東西在眼前晃動,他簡直無法理解,這些人為何會經歷那樣多的痛楚還喊著愿意上戰場的??墒沁@些東西,讓他無法說出招供的話來。
他在桌子便坐著抖了一陣,又開始哭起來,抬頭哭道:“我不能說……”
接下來,自然又是更加惡毒的折磨。
每一刻他都覺得自己要死了。下一刻,更多的痛楚又還在持續著,腦子里已經嗡嗡嗡的變成一片血光,哭泣夾雜著咒罵、求饒,有時候他一面哭一面會對對方動之以情:“我們在北方打女真人,西北三年,你知不知道,死了多少人,他們是怎么死的……固守小蒼河的時候,仗是怎么打的,糧食少的時候,有人活生生的餓死了……撤退、有人沒撤退出來……啊——我們在做好事……”
“求求你……不要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