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嬌在老乞丐那里下了會兒棋便離開了,當然,她沒忘記帶走自己掙來的金元寶與“打工費”。
天色尚早,顧嬌去了一趟翰林院,她原本打算等蕭六郎下值,問了翰林院的孔目才知蕭六郎又下鄉了。
“多謝?!鳖檵煽蜌獾氐懒酥x,轉身離開了翰林院。
顧嬌決定直接去醫館。
顧嬌疑惑地唔了一聲,離過年還遠著呢,這么早就出來營業了嗎?
幾人用布巾蒙著面,虎視眈眈地瞪著她。
她如今這副尊榮,總不至于是劫色吧?不過也不好說,有些男人長久不開葷是不會管那么多的。
顧嬌沒興趣。
“站??!”
顧嬌站住的結果就是幾個小混混被揍得鼻青臉腫、哭爹喊娘。
顧嬌撣了撣寬袖,步行回了醫館。
回醫館的路上總算沒再遇上任何小麻煩。
是二當家。
二東家忙到頭禿,難得與顧嬌碰上。
二東家神秘一笑:“給你看個東西!”
“這個!”二東家自懷中掏出了一個金燦燦的帖子,“這可是我好不容易爭取到的,原本咱們妙手堂新開不久,是沒資歷參加這種聚會的,但誰讓我這么厲害呢!”
二東家于是與她科普了一番,顧嬌終于懂了,這其實就是一個由京城的商會組織的交流會,妙手堂雖是醫館,卻到底不是朝廷的福利機構,也是有資格加入商會的。
二東家確實是花了極大的力氣才弄到商會的請帖,日期在下個月。
“一回生,二回熟,咱們這次主要是去長長見識,你意下如何?”二東家問。
不得不說,這種被人信任的感覺十分不錯。
“嗯?!鳖檵牲c頭應下。
他這一聲叫得極大,整個大堂都聽見了,剛下馬車的魏公公也聽見了。
顧嬌抬起被二東家看著的那截袖口,上面的確有幾滴血跡,不過她并沒有受傷,應當是收拾那幫小混混時不小心把對方的血蹭到自己衣服上了。
“那這血是怎么回事???”魏公公指著她的衣袖,擔憂地問。
魏公公不放心,拉過顧嬌的手腕,用身子擋住其余人的視線,將她的袖子捋起來,仔仔細細地檢查了一遍。
他給顧嬌把袖子拉好,他是閹人,無太多男女之防,不過大庭廣眾的,他還是不希望顧嬌的手臂被旁人看去了。
魏公公道:“是陛下讓奴才過來的,先前在宮里陛下心情不大好,沒搭理顧姑娘,事后陛下緩過神來,心里過意不去,吩咐御膳房做了幾樣顧姑娘愛吃的點心?!?br/>
皇帝誤會靜太妃推了魏公公,心中惱怒,心情復雜,轉身進了書房。
顧嬌收下了點心,魏公公回宮復命,順便與皇帝說了顧嬌遇襲的事情:“……是幾個小混混,顧姑娘沒受傷?!?br/>
畢竟太菜了,根本就對顧嬌造不成任何傷害。
一個可怕的念頭涌上心頭,他生生驚出了一身冷汗。
最后,他就像是魔怔了一般,對這個猜測深信不疑了。
此時正值傍晚,各大宮殿都開始用膳,庵堂也到了晚飯的時辰,小廚房的煙囪里飄出裊裊青煙,在亭臺樓閣間倒是頗添了幾分民間的煙火氣。
可皇帝的心一片寒涼。
皇帝卻看也沒看她一眼便神色冰冷地去了靜太妃的小佛堂。
她跽坐在擦得光亮的木地板上,面前是一方小案,案桌上擺著幾個瓶瓶罐罐與幾樣新鮮的食材。
蔡嬤嬤守在她身旁,給她打下手。
靜太妃低頭捯芋泥,仿佛沒聽見外頭的動靜。
& 他將鞋履留在了門外。
靜太妃這才好似終于知道人來了,她平靜地抬起頭,眼神溫柔,卻也帶了一絲淡淡的悵。
“你先退下。”皇帝冷聲對蔡嬤嬤說。
蔡嬤嬤起身出了屋子。
他在靜太妃面前跽坐下來,看著這張自己曾日夜思念的容顏,痛心地說道:“母妃為何這么做?”
皇帝一瞬不瞬地看著靜太妃,放在膝蓋上的手慢慢握緊:“母妃就別再裝瘋賣傻了,世上沒有不透風的墻,母妃做了什么心知肚明?!?br/>
她的表情明明沒有一絲心虛,按理說她應當確實沒做,可皇帝心底的猜忌就如同雨后春筍,來的路上長了一截,見到她本人又往上竄了一截。
靜太妃驚訝道:“所以陛下認為這件事是我指使的?”
“我為什么這么做?”靜太妃問。
靜太妃陡然拔高了音量:“我從來沒這么想過!”
“我幾時……”靜太妃的話說到一半,驀地頓住了。
靜太妃閉了閉眼,隱忍地解釋道:“那還不是因為我不希望讓柳貴妃抓住把柄!皇后也不希望你們去冷宮探望她!她不想連累你們,我又何嘗不是?傷在兒身,痛在娘心,你們跪在雪地里,我這個做娘的難道就不難受嗎?”
靜太妃捏緊了手指。
當時的情況她是知道的,靜太妃一邊罰陛下與寧安,一邊有眼淚在眼眶里打轉,任誰都看得出她不忍心。
那顆藥……一定是那顆藥……
“陛下!”蔡嬤嬤忍不住走了進來,跪地道,“太妃娘娘不會這么做的啊!娘娘是一只連螞蟻都舍不得踩死的人!她怎么會派人去行刺顧姑娘呢!”
靜太妃瞳仁一縮:“你說什么?”
福清這個名字很久遠了,遠到皇宮已經沒人記得他的存在,陛下少年時期就是他在身邊伺候。
但……福清被柳貴妃收買幾次陷害皇帝,根本死有余辜,況且,也不是靜太妃下令杖斃他的,是當時的賢德后莊錦瑟!
“殿下……殿下您救救奴才吧……奴才知錯了……”
“行刑!”
靜太妃的手一點一點捏成拳頭,太用力的緣故,指節都隱隱犯出了白色。
皇帝根本就不去看蔡嬤嬤,目光如炬地盯著靜太妃:“好,小神醫的事母妃不承認,福清的事母妃也不承認,那岳柔的事母妃總該是脫不了干系了吧!”
柔妃死于難產。
天地良心,靜太妃根本就沒召見柔妃,是柔妃自己來給靜太妃請安的,至于為何早產也是她自己身體不好,與靜太妃沒有半點關系!
習慣了一個人對自己的好,就會忘記那份好其實是來自一顆藥,甚至有種自信與錯覺,即便藥效散了,他也還是會對自己一如既往的好。
皇帝冷冷地說完,站起身來,頭也不回地走掉了。
那是她捯了一下午的芋泥,原本打算給皇帝做芋泥酥的。
“娘娘……”蔡嬤嬤替她委屈,為了捯芋泥,太妃娘娘的手都弄傷了。
一個被悉心捧著的人,忽然之間成了不聞不問的人,這其中的落差是巨大的。
靜太妃眸光深邃道:“莊錦瑟當年就什么都沒做,我時常在想,她為什么不做點什么?她不想挽回嗎?她又不知道陛下是中了藥,她怎么就這么狠的心,她這么就這么驕傲?她怎么就這么放得下!”
走得那么決絕,走得那么干脆,好似從來就沒疼過這個兒子一樣!
蔡嬤嬤暗暗一嘆:“怎么可能不難過?只是性子使然,她寧可難過到死,也絕不向任何人卑微乞憐,對先帝如是,對陛下也如是。”
她或許也痛過、哭過、撕心裂肺過,可她不會讓人看見自己的軟弱。
靜太妃回到自己的禪房,拿出了那道圣旨。
蔡嬤嬤臉色一變:“娘娘,你要做什么!你千萬別沖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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