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梨花的爹是個漁頭。
張梨花最后嫁了個探花。
你信嗎?
呸!
“哎?”張梨花沾了泥灰臟兮兮的小臉上滿寫著“真扯”兩個大字,“相公莫不是瘋了?能瞧上俺什么?”
張梨花又被她爹氣了個半死。
張梨花從沒想過她能釣個金龜婿,就像她從來沒指望她爹能當個將軍,還穿個牛皮雕花靴子,噠噠噠,嘖嘖人五人六的。張梨花最開始對她爹的指望就是別光在水泊西南邊兒耍威風,想法子把那些漁霸壓下去,后來她對她爹的指望就是趕緊找個渾家。據說之前的官家要弄甚么花石綱,結果她爹被舉成什么頭,鬧得下了獄,她娘也就生生地哭死了。
張梨花對她爹說:“娘死了,前幾天剛死的。蕭叔、五叔他們借了些個銀子又幫忙埋了,你記得還?!?br/>
——睡一覺起來,她張梨花便又是這地界兒上生龍活虎的混世女魔王了。
她張梨花也想啊!
張梨花最掛記的不是這個。梁山泊上一放眼,那大嬸小娘子都是有主兒的,他爹呢?沒了娘回來就知道對著她指指點點,縫補不如娘飯菜不如娘的,像話嗎這?!還有哩,幫她葬了娘的一個叔,年輕輕的肩上掏了個窟窿,胡亂綁了綁,也沒法子去外邊地界兒尋個好郎中便死了,這事兒還多得很。死不死的吧,張梨花看的不重,可她爹是個頭領,這得顧著別人的命不是?就像從前你說你一漁頭,大家都認,花石綱搞得大家餓肚皮,你不去找官兒分說誰去?簍子里的魚嗎?
張梨花不認東京城里頭官人們的道理,覺得這些個鳥人也沒啥道理,她自己有道理,可有道理挨不過讀書的歪理。后來張梨花又添了個道理,讀書的耍歪理挨不過耍刀劍的。那些個比他們這些打漁的人——后來她知道是金國女真人——比他們不讀書的“好漢”們還野。擱以前,那是暗戳戳地叫你感受,叫你感覺這世道似乎不想讓你好好地活,現在呢?現在那是明火執仗地擺出來,就告訴在這世道,你些個打漁的種地的伐樵的活不下去!
彩個屁,她爹臉一黑,揚手一個腦镚兒。
張梨花拿這話兒問她爹,她爹斜眼睨了她一眼:“你不會把那劉大官人家的娘子學著點兒?”
張榮盯著他閨女手里卷了刃的刀,悄么聲兒地閉嘴了。
……就真沒想到,挑了個探花。
別是個傻的吧?只會讀書的傻子她也看不上?。?!
張梨花懂了,雖然總覺得這話仿佛哪里不對,但是不妨礙她恍然大悟。官家是什么家是什么人?這官家和前兩個官家不一樣,這官家把她爹看上,她可是一萬個愿意加放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