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御座上衣冠不整的兩人均是一怔。
太后喜靜,常居慈寧宮,不太經常到處走動,頂多就是召些和尚、道士進宮說法傳道。養心殿偶爾會去,外廷的御書房卻是第一次來,且還來得如此急促,連聲招呼也不打,想必是有的放矢。
景隆帝滿懷歉意地親吻了一下蘇晏的額頭,當即起身整理衣襟與冠冕,低聲道:“朕出去應付,你先穿衣避一避,來日方長?!?br/>
蘇晏從冷卻的情潮中浮上岸,尷尬得一個字也說不出,滿面通紅跳下龍椅,拾起地板上的長褲迅速套上,又手忙腳亂地去穿中單。
殿外,太后的聲音依稀傳進門扉:“……把皇帝獨自撇在殿內,你們這些奴婢卻在外頭躲懶,是什么道理?”
在宮人們不甚清晰的解釋聲中,太后不悅地提高了聲量:“政事再怎么要緊,皇帝身邊也不能沒人伺候。打開殿門,我有事找皇帝……你們誰敢攔?”
藍喜還想再拖延,被太后身后的兩名宮人“請”到一旁,在殿門開啟前他只來得及高聲喊了句:“太后駕到——”
門開了,一道人影逆光步入,身后的宮人們緊接著又將殿門關閉。
可憐蘇晏剛穿好中單,連帶子都來不及系,更沒有時間躲去后殿,倉促之際將官袍裹著烏紗帽胡亂一團,抱在懷里就往御案底下鉆。
御案下方空間頗為寬敞,容納一個人綽綽有余,且朝外的三面鋪著刺金團龍紋路的垂地桌幔,為的是皇帝入座后不被臣子看見雙腿,保持君儀。
蘇晏鉆進去后,驀然發現自己的腰帶還掛在桌角,忙伸手捉住垂下的一端,剝蛇皮似的抽了進去。
景隆帝俯身看他,神情有些一言難盡。蘇晏做口型道:來不及避了,快幫我擋擋。
皇帝嘴角噙著薄笑,盡量往前挪,抖了抖寬大的龍袍下擺,將他兜頭罩住,從外面輕易看不到。
太后就在此刻走到了書房門口的屏風處,皇帝見一地凌亂來不及收拾,便抄起案邊傾倒的朱砂硯臺,用力扔在地上,假意發怒:“說了不要煩朕,讓朕一個人清凈清凈,你們卻在外頭百般喧嘩,是想抗旨?”
“是我?!碧蟮纳碛皬钠溜L后轉出,身后跟著兩名貼身宮女。
景隆帝面露意外之色,站起身來,行禮道:“原來是母后來了,母后萬安?!?br/>
太后看著御案附近一片狼藉,奏本、筆硯等散落滿地,一方面懷疑依皇帝的性情,不至于發這么大的脾氣;另一方面想到庭下那根石柱,又覺得皇帝這火發得在她意料之中。
“皇帝,政事再棘手也不值得動怒,保重龍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