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裴闕收到京都來的第一道圣旨后,他就收到了來自四面八方的詢問。
七月中旬的莊子,還是綠意盎然,一點早秋的意思都沒有。
裴闕看了一封又一封的信,淡定得像什么事都沒有。
安芷倒是有些焦慮,只不過這份焦慮是對她自己的,便不曾表現出來。
“今兒早晨,錢瑾瑜來了一趟,是和你說惠安暴動的事嗎?”安芷問。
惠安在定南東邊的一塊地方,常年霧蒙蒙,所以種不出好的糧食,故而當地百姓過得比較貧苦。前些日子,惠安發生暴動,有一伙人沖到縣衙,殺了縣令,并且掛上了別的旗幟。
裴闕嗯了一聲,轉著指環玩,“惠安是許文庸的地界,守著永寧往北的運河樞紐,這會發生暴動,我猜是許文庸的自導自演。眼下京都被許文庸把控,沒有能力派人去清剿惠安的暴民。那些暴民就可以守著惠安,攔截我們和定南的人?!?br/>
定南和永寧山高且多,水運是比較好的出行,但許文庸控制了運河,就像掐住裴闕的咽喉一樣。
若是改走山路,小隊人馬還可以,但大批人就不行了。
“所以你讓錢瑾瑜去惠安了?”安芷思索道。
“沒有,我讓他回西部了。”裴闕晶亮的黑眸露出一抹狡黠,“許文庸重在防守我和定南王,但他卡著我們的同時,也卡住了西部的經濟往來。眼下七月,正是西部船隊往外走的時候,可許文庸這么一弄,勢必會惹怒錢家。我讓錢瑾瑜回西部提醒下他父親,現在的惠安可不是簡單的暴民,指不定派兩萬兵馬去都不能剿滅,可別輕敵了?!?br/>
安芷明白了,“你這是賣給錢家一個人情,等他們以后知道你拐走錢瑾瑜,也不敢找你麻煩了?!?br/>
“差不多是這個意思?!迸彡I嘆了一口氣。
惠安于裴闕,是比較容易解決的事,他眼下最關注的,便是宮里的來信。
按照原本安排的細作,每十天會有一封信準時送到永寧,但這會已經延遲三天了。
三天沒有來信,裴闕不會去思索是不是路上出了什么問題,只會想宮里應該出大事了。
事實上,正如裴闕預測的一樣,這會的太后,相當于是被軟禁在慈寧宮了,一起的還有薛夢瑤這個貴太妃。
薛夢瑤從進宮時,就被歸為太后一黨。近來她也憔悴不少,雖說不在意皇上的死活,可看著許家一天天做大,她的死期也越發接近。
慈寧宮里外靜得像沒有喘氣的一樣,直到太后手中的念珠被丟在桌上,“一群廢物,都這么多天了,也不見外頭有點風聲傳來。”
薛夢瑤一直站在軟榻邊上,沒有太后的吩咐她不能坐,“老佛爺,宮里宮外都被許文庸圍成了鐵桶,外邊人可能就不懂宮里發生了什么。若是哪天許文庸想讓咱們暴斃,怕就是一句話的事。”
“他敢!”話剛說完,太后就沒底氣了,因為許文庸真的敢,“仁政殿那呢,有消息嗎?”
“幸好有李紀在,本來許文庸的人都圍了仁政殿,但被李紀殺了兩個,剩下的就不敢靠近了。”徐夢瑤輕聲道。
許文庸野心再大,也不想背負萬古罵名,謀朝篡位得名正言順地來,所以他要監管著皇上,按著他的需求,選擇皇上的死期。
但突然冒出一個不講道理的李紀,是許文庸和太后都沒想到的。
太后被關在慈寧宮好些日子,出不了慈寧宮,白天黑夜地思索。
不管她如何謀劃,都斗不了許文庸,最后只能想到裴闕。
看著薛夢瑤,太后不太甘愿地道,“你不是裴闕的老相好么,宮里肯定有裴闕的細作,這會你要是不把圣旨傳給裴闕,咱們都得在宮里等死?!?br/>
薛夢瑤噗通跪下,“老佛爺名查,臣妾和裴闕清清白白,什么關系都沒有?!?br/>
太后冷哼一聲,不信道,“你別當哀家是傻子,當初你為了裴闕害哀家,這筆帳哀家可一直給你記著?,F在咱們一樣被困在慈寧宮,云家落敗了,你薛家更是一群烏合之眾。若是你不肯去找裴闕的細作,就和哀家一塊在慈寧宮等死吧。反正哀家是沒轍了?!?br/>
頓了下,太后皺眉打量薛夢瑤,“如果裴闕不趁這會回京,再過兩個月,等真的改朝換代后,你覺得許文庸還要放裴闕回京都嗎?”
自然是不會。到時候不管天南地北,許文庸都會派人追殺裴闕,至死方休。
薛夢瑤抿唇低頭,無神的眼珠死死盯著冰冷的地板,她還是那句話,“太后明察,臣妾與裴闕從無私情,不管是從前,還是現在。若是當初真有情誼,他就不會讓臣妾進宮了?!?br/>
最后一句話,薛夢瑤下意思地用了點力。
太后知道薛夢瑤不愿意進宮,這話倒是有點可信度,裴闕都能娶安芷那個棄婦,如果真喜歡薛夢瑤,確實不會讓薛夢瑤進宮。
“裴闕倒是無情得很?!碧罄淅涞卣f了一句,聽到殿外有鳥叫聲,轉頭往外看去,卻什么都沒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