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闕被帶到了以前他和李達以前常來的小院,他們還是坐在那片葡萄架子下。
這會葡萄已經抽芽長出新葉,青綠地掛了頭頂一片,煞是好看。
裴闕坐下后,就有小廝送來茶水,又很快離開。
李達看了眼順子,意思是讓他邊上去一點,但順子卻沒搭理它。
順子這會可不敢離開主子半步,要是五皇子要對主子做什么,他一定要擋在主子的跟前,保護主子的安全。
像五皇子這樣的人,太危險了,完全不值得信任。
裴闕也注意到李達的眼神,垂眸瞥了眼桌上的茶杯,并沒去動,慢慢抬頭看向李達,“你我之間的事,順子都清楚,你就不用拐彎抹角,有什么事,直接說吧?!?br/>
“裴闕,你非要這樣嗎?”李達靜靜地看著裴闕,幽黑的眸子里靜得像沒有光亮的山洞,讓人好奇的同時,又意識到洞里面遠比看到的要復雜。
裴闕覺得這話挺好笑的,什么叫他非要這樣。
他也就真的笑出聲來了,壓根不管這里是在李達的地盤,鷹一般的眼睛,凝神對著李達,仿佛他這會才是設下千重埋伏的人,充滿了底氣,“殿下,你找人殺我的時候,又為什么要那樣呢?”
聽到這話,李達瞬間皺眉。
他知道在裴闕面前,就算用再多的借口去解釋裴闕也能立馬戳穿,所以只要裴闕捅破那層透明的窗戶紙,李達再拿什么言語都是無用功。
裴闕看李達一臉凝重,反而笑容更大了一點,“殿下,咱們兩個,已經走到一條船上了。玉扳指的那件事,你那么聰明,肯定可以看得出來是皇上在試探你的能力。其實皇上什么都知道,你殺了先太子,他也知道。所以你想要冒尖出頭,這第一關……就是我?!?br/>
雖說裴闕眼下還沒有證據證明先太子是李達殺的,但從那三具尸體上,他已經查出其中一個和李達府上的一個管事有過交際。這樣模棱兩可的證據,也是很可怕的,很容易引起圣怒,也很容易讓世人起流言。
這君王的位置,最怕的就是來路不正。
縱使李達有野心,也有能力逼宮,可他卻不敢這么做。
就比如現在,即使他把裴闕請到小院來,他也不敢真的動裴闕,因為現在他作為有嫌疑的人員,若是裴闕在他這里受傷或者死了,裴家不會放過他,百姓也會流言飛起。
而他正對面,已經解決了他一排的裴家刺客,也不會允許他這么做。
裴闕看李達一直不說話,手指點了點石桌,發出噠噠聲,有節奏地扎進裴闕的心頭。
“裴闕,只要你不再阻攔我,我許你裴家五十年榮華順遂,怎么樣?”從春風樓失手后,李達就知道殺裴闕的希望渺茫,而要扳倒裴家又太難,只好放低身段來講和,“畢竟我們兩個,曾今的情誼是真的。裴闕,你放手,我保你們裴家五十年,這樣你好我也好,豈不是兩全其美?”
“這樣確實不錯。”但裴闕不會答應,因為他知道李達最后肯定不會這么做,“但我不愿意?!?br/>
這么說的時候,裴闕已經站了起來,邊上的順子立馬護到跟前,做出一副誰要動他主子,他就和人拼命的架勢。
李達看裴闕要走,眉頭卻漸漸舒展開,“裴闕啊裴闕,我原本真不想殺你?!?br/>
年少在宮里生活的時候,李達是最卑微的皇子之一,本來像裴闕這樣的天之驕子輪不到做他的伴讀,道裴闕就是選中了他。后來李達才知道,因為裴闕曾看到他和他母妃被皇后罰跪在烈日下,覺得他可憐,才愿意做他伴讀。
有了裴闕做伴讀后,李達的境況好了許多。
宮里人還是看不上李達母子,可他們愿意討好首輔的兒子裴闕。
所以在裴闕光環的庇佑下,李達覺得他反而更像仆人,小心翼翼地揣摩著裴闕的情緒,生怕裴闕哪天突然厭煩他,不做他伴讀了,那他又要過回以前太監不如的日子。
隨著日子漸漸過去,他們倆越長越大,在外人看來,他們倆的感情是越來越好。
可在李達的心里,卻永遠忘不掉那一日他跪在烈日下,搖搖欲墜的時候,看到站在角門那里裴闕,一身錦衣,反倒是更像一個皇子。
他打小,就被人說不像一個皇子,膽小又沒有尊貴的母妃,所以只能任人欺負,而裴闕也只是可憐他,所以才和他一起玩,這是多么可悲的事啊。
李達的怨恨從一顆小樹苗,長成現如今的蒼天大樹,他不僅僅有滔天的野心,還有對于世俗的仇恨。
憑什么他生來就要低人一等,又憑什么明明大家都是皇子,他又為什么要給其他皇子抄書打罵。
這世界啊,樣樣都不公平。
特別是裴闕這種假惺惺的人,他最不需要的就是別人的可憐!
裴闕聽到這話時,才察覺到掌心有點不對勁,轉頭給順子使了個眼色,順子眼疾手快拔刀,可刀才拔了一半,順子的手臂就被一支羽箭給射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