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說嘛,大兄忙于公務,等閑出不得宮門……當了皇帝其實也沒什么好的,既要心懷天下,又要愛民如子,臣下們的話要聽得進去,就算不愛聽的那些,也要強忍著,不能隨意發作。
整個天下都是皇帝的,可皇帝卻只能呆在宮中,謹守方寸之地不得動彈,也不知人們在爭個什么?”
李秀寧有些神傷的側過頭,顯然是想起了他的父親。
兩個人徹底進入了閑聊模式,也許是這些年打下的基礎太過牢固深厚,當他們把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拋諸于身后,談天說地起來的時候,竟是分外默契。
只是并非沒有遺憾的地方,說的多了些,李秀寧便覺著這位大兄遠不如當年那么灑脫了,比如當著她二哥的面就敢來討她歡喜,邀她一起去飲酒……
上次在和那邊見面,他便多了些雄心志氣,竟然說過河之后如何如何,氣的她忍不住還抽了他兩鞭子。
如今入了京城,當了皇帝,是不是也會像他父親那般,變得六親不認呢?現在看來還沒到那地步,可誰又能說得準。
因為以前她做夢也不會想到,仁慈寬容的唐公能拋妻棄子,只為了能成就大業,母親幸好早走了兩年,不然曉得丈夫變成了那么一個男子漢大丈夫的模樣,是該欣慰呢,還是會覺著自己嫁錯了人?
她和她的母親都是世族中人,當然能夠理解男人們的行為,可親情這東西也就不可避免的淡薄了下來。
她此時吐槽的其實是她父親,只是對著的卻是新皇,估計天下也只此一份,不會再有別人能干出這事來了。
李破就覺著她有點指著和尚罵禿子,“醒掌天下權,醉臥美人膝。多好的日子,怎么到你嘴里便成了錯了?”
李秀寧下意識的瞅了瞅自己的大腿,很快便醒悟過來,有些羞怒的扭過頭,道了一句,“霍驃騎的詩殺氣沖天……匈奴未滅,何以家為,敢為天下先的豪情壯志也在其中,大兄改了幾個字,可卻輕浮了許多……”
李破臉皮很厚,只稍有尷尬,畢竟不是當年的小丫頭了,見識一開便不好糊弄,后來人沒有了多少古文底蘊,瞎改人家霍驃騎的詩,確實弄的有點油膩了。
你來我往換了幾招,話題又去到了蘇威頭上,若是蘇威地下有知,也不知是怎樣一個心情。
那也是一個地道的官迷,若是曉得皇帝一天中把他當做談資見人便說,估計應是以高興居多吧?
李秀寧知道了他是因為蘇威的喪訊,才出宮來散心,不覺間話語中便少了點尖刻,多了些溫柔的勸解之言。
其實李破哪里需要旁人的開解?蘇威跟他八竿子打不著的關系,略有惋惜是真,要說有多沮喪,那才叫見了鬼呢。
李秀寧還是跟他見面太少,不曉得這廝的性情,于是便被人給“騙”了,還以為這廝敬慕前隋名臣之風范,真的有什么感傷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