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拉拉……晚風拂過草叢,吹動串在一起的骷髏頭,這些骷髏頭非常古怪,通體漆黑,只有拳頭大小。被風一吹,發出叮咚之響。
一位老婦,穿著高山族的衣服,拄著拐杖,撥開半人高的茅草,提著一盞古式煤油燈,緩緩走向樹林深處。
現在已經是深夜兩點,深山之中,一點燈火襯托她如同山魈一般詭異。然而更詭異的是……她身側的樹林,沒有一點聲音。
沒有任何昆蟲,沒有蛇,沒有老鼠野狼,仿佛她就是黑夜的執行者,所到之處,萬邪退避。
她披散著頭發,眼窩有些深陷,臉上畫著四色油彩,腹大如鼓。佝僂著身子一直走到一棟殘破的古式建筑前,這才伸手敲了敲門。
門無聲打開了,一抹陰風如同實質一般吹了出來。這棟建筑不知道修筑于哪個朝代,已經只剩下斷瓦殘桓。然而進去之后,卻發現四面都點亮了油燈。中央甚至有一張布滿油漆的紅木桌,上面擺放著腌肉和稻米。周圍安放五張明式太師椅。
此刻,四張椅子上都坐上了人。那是四位老年婦女,至少都在八十歲左右,老到根本分辨不清楚面容。看到門口的老婦走進來,中央的婦女淡淡道:“朱鷗,你來晚了?!?br/>
“抱歉,曾孫女鬧得厲害。”朱鷗坐上了自己的位置,幽幽開口:“發生了什么事?最近幾年聚會有些頻繁了?!?br/>
“咳咳咳咳……”話音被一陣劇烈的咳嗽聲打斷,一位老嫗裂開沒幾顆牙齒的嘴,深深看向朱鷗:“不是頻繁吧?”
“是你太貪圖俗世,已經不想和我們幾個攪在一起了吧?”
朱鷗蒼老的目光看了對方一眼,沙啞道:“亞美,你說話之前最好三思?,F在不是以前了,這是法治社會。一旦被政府發現,我們幾個老不死什么下場,你們心里不清楚?”
“好了?!弊谧髠鹊睦蠇D輕輕敲了敲桌子:“矮靈祭之前請各位來,不是讓對方吵架的。是想問問大家,怎么辦?”
她的聲音絲毫沒有蒼老之感,反而如同洪鐘:“人口普查……呵……說的好聽,昨晚有勘探公司前來,今天就人口普查?咱們還能瞞多久?他們明顯知道這里有些什么東西,但又不確定!”
“那就不管好了。”朱鷗點燃一根自制的葉子卷煙,深深抽了一口:“當年霍家庇護我們,我們也給他守了兩千年的墓。扯不平?”
刷……兩道目光陰冷地看了過來,兩位老嫗笑容深邃起來,一字一句道:“你知道你在說什么嗎?”
“我說什么了?”朱鷗猛然一拍桌子,聲音大了起來:“兩千年……整整兩千年!”
“世界都變成什么樣子了?!我們還困在這個山坳出不去!草鬼婆……蠱師,好聽嗎?你們以為還是千年前?殺人用刀槍?現在別人一顆子彈過來,管你多厲害的蠱師,照樣得死!”
她的聲音越來越大,已經站了起來,雙手撐在桌子上,老鷹一樣看著所有人:“我們沉淪了兩千年,兒孫都被困在這里。哪怕不為我們自己著想,難道不為兒孫著想?!亞美,泰雅,布達,安恩,你們幾個還要裝睡到什么時候!”
剎那死寂。
數秒后,泰雅手腕上的金鐲無風自動,叮當想做不停,半秒之后,她忽然張開嘴,一條白蛇竟然從她口中射出,閃電一般朝著朱鷗脖子咬去!
朱鷗一聲冷哼,全身的飾品同樣響動起來。下一秒,無數的金色蚊蟲從她口鼻耳朵中飛出,黑霧一般罩向了白蛇。
就在這一剎那,左右兩方,兩位老嫗同時抬手,左方一道七色蜈蚣凌空而來,背上陡然張開四對翅膀。另一邊,一只鮮紅如血的蜘蛛撲一聲落到了朱鷗脖子上,隨后挖土一樣撲嗤嗤鉆了進去!
變生肘腋,朱鷗難以置信地睜大眼睛。她從未想過數十年的姐妹,對方會對她出手。
就在她面前,金色蚊蟲煙霧倏然消散,白蛇一口咬住了她的咽喉。剎那間,她雙眼一翻,黑血從七竅中緩緩流下,拼盡最后的力氣,她的眼睛惡鬼一樣看向其他四人,顫聲道:“你……”
下一秒,無數蜈蚣,蜘蛛從她七竅中爬出,整個人眨眼間只剩下一層人皮!
茲拉——!直到此刻,最后一位老嫗才震撼地站了起來,難以置信地看向其他人:“亞美!泰雅!安恩??!你們瘋了嗎??!”
“閉嘴!”泰雅轉過身,蒼老的雙眼中,只剩下一片血紅,她全身的衣服如同被吹風機吹動,袖子里數不盡的蜘蛛瘋狂爬了出來:“布達,給句話?!?br/>
“守下去,還是和朱鷗一樣!”
冷汗剎那間從布達額頭流下來,她布滿溝壑的喉嚨狠狠動了動。沙啞道:“我們并不是非那個東西不可……我們……我們活的不夠久嗎?”
刷!無數的毒蟲,從四面八方包圍了過來。布達立刻壓下話頭,雙手沒入白發,嘶啞尖叫道:“我答應!我答應!”
“我答應繼續守下去!”
就在最后一個字落下的同時,一條白蛇輕輕盤上了她的脖子。三位草鬼婆猙獰的面容就在布達眼前,直視著她的眼睛:“很好?!?br/>
“咱們都發過誓,你知道,一旦違背,死的是你?!?br/>
“矮靈祭照常進行?!眮喢捞崞鹱郎系挠蜔簦萃庾呷ィ骸懊魈扉_始。這一次……就用朱鷗的曾孫女來祭祀。這是她背叛我們應得的報應!”
“記住,和往常一樣,請鄉政府加入……那些貪圖寶藏的外來者不會放過這個機會的……他們一定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