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恕臣直言,臣以為,并不是楊嗣昌的戰略失敗了,而是因為到了后期,朝廷力不從心,已經沒有可以執行四正六隅的兵馬了。崇禎十一年,執行四正六隅的各地兵馬將近三十萬,其中不乏精銳,如盧象升部,曹變蛟部。但十一年建虜入塞,盧象升戰死巨鹿,各路勤王大軍也損失頗多,流賊順勢再起。再上五省總-理熊文燦無德無能,采取已經被證實無效的招撫策略,招安了張獻忠,卻不嚴加防御,連楊嗣昌密令他除掉張獻忠的命令都置之不理,致使大好局面付之一炬?!?br/>
曾國藩和李鴻章剿捻也是這個策略,不同的是,曾國藩和李鴻章成功了,楊嗣昌卻失敗了。
對于楊嗣昌,朱慈烺只有一個厭惡的原因,那就是盧象升。
吳甡肅容:“臣珍惜的是楊嗣昌之才,對其人品,臣也是深為鄙視的。當年盧象升殉國之后,臣也曾上表彈劾楊嗣昌,但臣并不因為其人品,而詆毀其戰略。四正六隅十面張網,仍然是剿滅流賊的最佳之策?!?br/>
楊嗣昌在憂懼慚愧中而死,也算是鞠躬盡瘁了。
吳甡搖頭,黯然道:“朝廷九邊精銳喪于松山,無兵可用,楊嗣昌之策,已經不可能再用了?!?br/>
吳甡猶豫了一下,緩緩道:“當然不是,流賊并非不可滅,臣以為有兩策可以施行,第一,移民,將陜西河南等地的災民移到湖廣,使其不再為流賊所驅使,沒有了新的流民加入,流賊之勢必將被抑制。湖廣物產豐富,足以供養兩地的災民,不餓肚子,這些災民自然不會再反叛?!?br/>
“第二,加大對孫白谷的支持。只要孫白谷能在陜西練出三五萬的精兵,就可與闖賊一戰。闖賊在河南流竄,但河南哪有糧食養活流賊?只要朝廷固守開封,扼住中原的咽喉,闖賊最終只能南向湖廣就食,到時孫白谷的秦兵,河南豫兵,山西晉兵,劉澤清的山東兵,還有湖廣左良玉前后夾擊,闖賊必然潰敗,重演崇禎十一年的局面,并非不可能?!?br/>
朱慈烺笑一笑:“看來先生對我還是有所隱瞞啊?!?br/>
他的確是隱瞞了,因為歷史上凡是做出不祥預言的謀臣都沒有好下場,三國時的田豐就是最好的例子。流賊和遼東不同,遼東局面已經是壞的不能再壞了,所以他說起來沒有忌諱,但流賊雖然在陜西河南等地肆虐,但陜西西安、河南開封仍然在朝廷手中,且流賊攻下一城,擄掠一城,隨即便離去,將爛攤子交給朝廷處理,在某種意義上講,這些城池很快失而復得,依然還是朝廷的土地。
“也罷,既然先生有所顧忌,那我就拋磚引玉,將心中的憂慮說與先生聽?!?br/>
“陜西年年旱災,又逢兵亂,普通百姓是沒有銀子的,孫白谷只能沖官紳下手,如此,孫白谷就失去官紳們的支持。今年又是大旱,糧草不濟是必然,孫白谷短時間之內根本不可能練出一支精兵,他能保陜西平安,已是不容易,又何敢奢望他兵出陜西,攻擊闖賊?”
吳甡眼中的驚訝更多,以他對孫傳庭的了解,孫傳庭的確會這么做。
朱慈烺繼續說:“此次流賊肆-虐河南,豫兵已經損失大半,不提也罷。至于晉兵,主要精力還是防備蒙古人和建虜對大同的侵擾,如果晉兵大舉南下,一旦大同有失,這個責任不是山西巡撫和山西總兵能夠擔的起的,何況晉兵疲弱,根本無力承擔重任?!?br/>
“因此,即便闖賊壓向湖廣,秦兵豫兵和晉兵都無力圍剿,只能恭送出境?!敝齑葻R最后說出結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