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時,天津衛還不是后世的大都市,還只是一個周長九里有余的小城,能有巡撫坐鎮,只不過是因為地理位置關健,是京畿的海上門戶,遼東戰事興起之后,又擔起了軍糧轉運的重任,所以被朝廷所重視,重新設置了巡撫。
如果是往日,黃昏時分商戶準備收攤,為了最后一筆買賣討價還價,又或者彼此相約喝一盅,車馬拉貨,男女老少急急回家,呼兒喚娘,是城廂一天最熱鬧的時間段,但今日黃昏卻是靜悄悄,執著長槍的士兵下午就喝令商戶們關門,并將從城門口到城廂間的街道嚴密封鎖了起來,非有命令,任何人不得出入。
而下午過后,到天津公干的兵部侍郎張鳳翔,新任天津巡撫原毓宗就已經帶著天津文武在城門口等待了。
接著,天津總兵曹友義親自帶兵在前開路,引著太子殿下進入天津衛。
朱慈烺走馬入城,直接到天津巡撫衙門,今夜他就要在這里過夜里,天津巡撫原毓宗將前后兩進院落都收拾了出來,供太子以及太子隨行人員使用,并準備了精美的食品和器物,但太子殿下對這些東西顯然并不是太在意,進到衙門里,簡單洗漱,換了一身衣服,就立刻回到正堂召集眾人,詢問東印度公司船艦到岸,以及各項事務的準備情況。
一艘三桅大船和四艘小船(西式快速巡防船),兩天前到達天津大沽口(塘沽),隨行的四百個水手都被安置在海防兵營,朝廷新任的水師副將陳兆蘭和京營新調的三百水兵,在把總施瑯的帶領下,也已經到了大沽口,而原先大沽口的海防兵和水師兵,一共有兩千人,此時已經由陳兆蘭全部接管……
崇禎十七年,甲申之變后,已經致仕,但還沒有離開天津的原天津巡撫馮元飏聽聞京師大變,急忙“集將士誓師,以圖戰守”,但無一至者,原來天津眾將除了總兵曹友義之外,其他將領都已經被兵備道、也就是現在的巡撫原毓宗策反,決意投降李自成了。
馮元飏本就已經不是天津巡撫,原毓宗奪權,他立刻就成了光桿司令,有心無力,徒嘆奈何,原毓宗逼他一起投降,他堅決不從,后尋機從海路逃回江南。
此后見李自成敗于山海關,原毓宗又閉城不納李自成的人,最后投降了清廷。從五品坐起,此后官運亨通,逐步進入清廷中樞,歷任正四品順天府丞、正三品宗人府丞、正二品兵部右侍郎、左侍郎,直到康熙年才死去。
原毓宗卻不知道太子的想法,他剛剛被拔擢為天津巡撫,急于表現,面對太子,他絞盡腦汁的想要把自己的能力展現出來,這一次他接馮元飏的位置,成為天津巡撫,他蕭規曹隨,按照馮元飏臨行前的叮囑,將天津事務和接納東印度公司船艦之事,安排的非常妥當,原本他以為,一定能獲得太子的贊賞,不想太子聽完,卻只是淡淡點頭,什么也沒有說。
夜晚,朱慈烺正在燈下書寫一些還殘留在腦子里的關于近現代海軍的一些資料,腳步輕響,一個人輕步走了進來,到了朱慈烺身邊,低聲道:“殿下,已經妥了?!?br/>
燭光下,他表情平靜,眼神淡然,并沒有因為照磨的官職被剝奪有任何的怨言和不滿,相反,感覺他的表情和動作更加的謹慎。
第二日清晨,太子馬隊離開天津,準備往大沽口而去,但就在經過天津衛街區的時候,兩個人忽然從旁邊的巷道里直沖出來,沖到了太子的馬隊面前,跪拜高喊:“殿下,冤枉啊~~~”
隊伍后方,兵部侍郎張鳳翔,天津巡撫原毓宗在聽到太子殿下在臨出城前被人喊冤攔轎,兩人都是臉色大變,別人不知道,但進士出身,到現在已經是朝廷三品大員以上的他們最是清楚,從正德皇帝以來,大明皇帝很少出行,很少離開皇宮,普通百姓想要當面向皇帝訴說冤情,已經是不可能的,不只是皇帝,太子也難以出宮,因此所謂的冤情能報到都察院,最多是內閣,已經是很不容易,根本不可能直達天庭,但本屆皇太子卻是不同,不但在京師招搖過市,而且還撫軍京營,獲取了解圍開封和擊退建虜入塞的連續大勝,日常又常在京師街區經過,又不限制民眾喊冤,因此向皇太子喊冤,已經隱隱形成了一股風潮,只是沒想到,在出了京營,天津兵馬嚴厲戒備之下,居然還有人能突破封鎖,沖到太子殿下的馬前。
而他們狀告的,卻是上司貪墨軍餉,欺凌軍戶。
太子立刻召見喊冤的兩個百總。
天津衛所的軍士待遇遠較其他地方為低,其他地方的募兵均在每月軍餉一兩白銀以上(精武營二兩以上),而天津軍士一年發本色七個月,每月一石米,折色五個月,每月軍餉4錢銀子,即便如此,也不能按期發放,若不是天津作為海陸交通要點,又是京杭大運河入京的咽喉之地,南北客商云集,三衛的軍士能額外撈點外快,天津衛的士兵早就餓死了,今年以來,朝廷補發了一部分的欠餉,但真正落到軍士手中的,連二分之一都沒有,大部分的軍餉都被衛所指揮使和上面的官員貪墨扣押了。
聽完兩個百總的訴狀,皇太子“勃然大怒”,招來原兵備道,現在的天津巡撫原毓宗,連同天津衛指揮使楊維翰,總兵曹友義、副將婁光先等人詢問、對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