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在中軍帳里拜見太子,遠遠望著坐在帳中,戴善翼冠,穿大紅龍紋常服,臉上帶著微笑的那個小小人兒,馬進忠心中的忐忑沒有減少,反而是更多了,因為太子那雙清澈如山泉的眼睛,靜靜望著他,仿佛已經望到了他心底。和太子目光對視的剎那,馬進忠身軀一顫,后背忽然冒出了一層細密的冷汗,他嚇得再次深深地拜伏在地,額頭緊緊貼著地磚,一個強烈的念頭在他心頭閃過---目不可視,這就是天家之威啊。
在馬扎坐下,馬進忠恭敬的看向太子,但不敢看太子的臉,只敢看太子的下巴和胸口。
“現在中原局勢怎樣了?李自成在河南有什么新動靜嗎?”朱慈烺先從中原局勢談起。
隨著對話的進行,他心情漸漸放松下來。
左良玉最初從關外調入關內平賊時只有兩千人馬,官職只是一個副將,但十年發展下來,左良玉不但擢升為了掛平賊將軍印的總兵官,麾下兵馬也擴張到了將近十萬,但朝廷給他的編制只有三萬,其余人馬都是他接收改編的潰兵和俘虜,這也導致左良玉的部隊良莠不齊,主力和非主力的戰力相差巨大,而朝廷每次發餉都是按三萬人發的,為了養兵,左良玉經常默許士兵們劫掠百姓,整支部隊的紀律性極差,百姓對左部怨聲載道。
馬進忠不敢違背,照左良玉的叮囑,小心翼翼回答太子的問題。
“將軍一定疑惑,本宮為什么要召將軍入京?其實很簡單,本宮要倚仗將軍之才,用將軍之能?!敝齑葻R溫言而笑。見馬進忠一臉惶恐,要抱拳謙虛,他微笑擺手制止:“將軍不必謙虛,更不必緊張,將軍自從棄賊入官以來,屢立戰功,一應的表現兵部和朝廷都看在眼里,本宮有一個重大任務,非交給將軍不可,望將軍不要推脫?!?br/>
馬進忠跪倒在地。
朱慈烺誠誠望著馬進忠。
朱慈烺知道馬進忠心有不滿,但不點破,馬進忠究竟能不能用,是不是忠臣,這正好是一個測試。
作為楊嗣昌的幕僚,李紀澤對左良玉部深為了解。
三人相互一看,還是由李紀澤回答:“臣等不但斷言。不過馬進忠流賊出身,雖有功績,但在左良玉賬下散漫慣了,其脾氣秉性怕是難以承受京營嚴格的軍規?!?br/>
馬進忠到京營后,朱慈烺向各地召調的人才除了一個陳子龍之外,其他人都已全部進京,人員配置基本齊備,接下來的十幾天里,除了跑了幾次京營官田,認真查看玉米馬鈴薯的播種情況,嚴令官員不得怠慢,哪怕就是一桶一桶的擔水,也要把種子播種下去之外,其他時間他全部都留在了城外大校場,督促各營操練。一隊隊的士兵正按照各自的建制,緊張的進行各種訓練,長槍,盾陣,野外拉練,射擊訓練、一百對一百的對抗練習……
馬上就是五月,決定帝國命運的大會戰即將來臨。朱慈烺一刻都不敢怠慢。
朝堂和民間都是憤怒,有書生作詞作曲,在街頭大罵洪承疇,有官員上疏,認為洪承疇有負國恩,應該將他在福建的家人全部抓起來。
群情洶涌之下,內閣和六部重臣卻沒有人敢說話,大家都屏氣凝息的盯著乾清宮,等著崇禎帝的圣裁。自從洪承疇沒死的消息傳來后,朝臣們清楚的感覺到御座上的皇帝臉色越發陰冷,有時甚至會無緣無故的咬牙切齒,也不知道是在痛恨誰?但不管是誰,皇帝心情憤懣是很明顯的事情,群臣唯恐自己成為皇帝陛下泄憤的目標,因此所有人都小心謹慎,一點馬虎都不敢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