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哲對于曲項然的回答感到了有些不解:“愛情?你拋妻棄子,跟愛情有什么關系?”
“流民區夫妻間的結合,大多數都是為了搭伙過日子,他們的繁衍意識,我認為更像是刻在DNA當中的本能行為,不過那時的我不同,我跟思瑤的母親是自由戀愛?!?br/>
曲項然苦笑一聲:“我一直認為,學習的作用就是開拓人的思維和見識,提升他們思考的能力,但人類最悲哀的事情,可能也莫過于此。
一個底層人忽然對世界有了認知,成為了一個認清現實的草根,在這種情況下,會怎么樣呢?
他會發現自己變成了一個認清現實,但是卻無力改變現狀的人,當時的我就是這樣,我對生活失去了動力,對人生失去了希望,在那個時候,我認識了思瑤的母親。
她也是一個有文化的女人,我們兩個在一起,能讓我找到那種在靈魂上發生碰撞的感覺,可以讓我們在晦暗無光的生活里,為彼此提供一道光。
可是認知這東西,在很多時候就像是一種詛咒,它會讓人迷失,讓人深陷其中無法自拔。
進入要塞之后,我的世界觀被顛覆了,我見識到了城里人的生活,見識到了這個沒有饑寒交迫的世界,從那時起,我就發誓要出人頭地,要把我的妻子女兒接進來,過上這種生活。
但這種想法,更像是一時熱血下衍生的水月鏡花,因為當時的我,根本沒有這種能力,殘酷的現實讓我知道了自己只是一個人形工具,對于大多數只希望自己能活著的流民而言,這是殘酷的,因為我認清了事實,卻無力改變事實。
在財閥的體系和制度之下,一切好像不該如此,但又好像本該如此,流民注定只能在那個屬于他們的天地當中掙扎。
我進入了要塞,但并不代表著我脫離了流民的圈子,于是,我成為了一個見識廣闊的流民,而且我還知道了一件事,雖然城外大旱,但是其實要塞并不缺地下水,他們只是把水源優先供應給了要塞人而已,因為要塞人才是真正給財閥提供財富的群體,就連征兵賣命這種事,都輪不到流民頭上。
我不是一個憤世嫉俗的人,更知道只有靠自己才能在要塞里出人頭地,于是我開始學著讓自己活下去。
我從事的工作,是清理地下的污水井,以及進行一些管道的維修,這個工作很危險,因為許多堵塞的管道積聚了大量的沼氣,一旦操作的時候有所失誤,人就會被悶死在里面,然后沒人去打撈尸體,死去的流民,將成為垃圾的一份子,最終腐爛成淤泥。
在流民區的時候,我因為自己可以比其他人多領到一張豆餅,而感覺人生充滿希望,可是當我在要塞的燈光雨霧,車水馬龍當中,依舊從事著低賤的工作,看著有人乘坐寶馬香車,身邊美女圍繞,出入眾星捧月的時候,我發現自己手里的豆餅逐漸沒有了味道。
后來我在一個富商家里看到,原來豆餅這東西,其實是喂豬的。
當時我一直在思考一個問題,別人是人,我也是人,別人會死,我也終將離去,既然大家的結局都是一樣的,那我為什么不大膽一些,讓自己這有限的生命過得精彩一些呢?
于是,心態發生變化的我,在一次需要有人從事危險工作的時候,主動請纓,然后借著那個機會鉆進了地道,直接從另外一處逃離了地道,然后以一個沒有正式身份的流民之身,混跡在了要塞當中,那時候的我,人生沒有目標,做事沒有下限,只想不惜一切代價的往上爬。
對于我那幾年的生活,我曾以為那該叫做孤者無畏,但其實有四個字更加貼切:惡債累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