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哲查到尹興騰不對勁之后,直接就離開分揀廠,趕往了區立醫院,如今陳富發的房子已經賣了,除了車里,醫院基本上成為了他的第二個家,平時病人少的時候,她就和妻子擠在其他的空病床上,遇見人多的時候,就只能住在醫院后面鍋爐房的煤棚子里,這個地方,也是醫院院長聽說了他們家的事,特意給他安排了一個住處,雖然環境簡陋,但總比睡大街要強了一些。
寧哲趕到煤棚子的時候,陳富發正躺在一張淘汰的醫療床上,啃著手里冰冷的烤紅薯,由于煤棚子怕火,所以他這個房間里無法供暖,也沒辦法用汽燈照明,屋里唯一的光源,就是順著墻上透氣孔照進來的路燈光芒。
寧哲站在煤棚門前,看了好半天才發現陳富發的身影,邁步走進了屋內:“老陳,你怎么還住在這種地方了呢?”
“呦!寧經理,你怎么還找到這來了!”陳富發見寧哲登門,也是一臉詫異,連忙從床上起身:“這地方太冷了,走,咱們去附近找個小飯館,喝兩杯酒暖暖身子!”
“算了吧,你的情況我知道,就別打腫臉充胖子了!”寧哲比劃了一下手里的塑料袋:“我晚上一個人無聊,買了點熟食,還有一些散白,過來找你喝點,有空嗎?”
陳富發忙不迭的點頭:“有空!寧經理你給我臉,我必須接著啊!只是我這個環境……”
“沒事,比這更苦的地方我也住過,這地方不是挺好嘛?!睂幷茌笭栆恍Γ槌鰪埗嫣峁┙o他,帶有電擊功能的強光手電打開,立在墻上通氣孔的位置上,給房間內提供了一些簡單的照明,看著面前的景象,他忽然懷念起了自己在流民區時的房子,當時他剛剛拿到作為科考隊向導的報酬,屋子也跟現在一樣,到處堆滿了煤炭。
陳富發簡單收拾了一下床鋪,兩個人鋪上幾張舊報紙,就推杯換盞的喝起了白酒,寧哲并不想讓陳富發知道他是專程來調查尹興騰的,于是繞開話題問道:“老陳,最近這段時間,我們給你拿的提成不少,你租個房子應該不成問題吧,怎么還住在這種地方呢?如果實在沒地方住的話,那就去分揀廠吧,那邊的條件雖然惡劣了一些,但總比這里要好多了。”
“寧經理,您的好意我心領了,但真的不用!我住在醫院,是為了防止孩子有什么突發狀況,這樣的話我就可以第一時間去幫忙!而這里已經是市中心,房租太貴了,我租個房子也犯不上?!标惛话l輕呷了一口白酒,微微搖頭:“至于錢,我家孩子這個病就是個無底洞,也不知道什么時候能好轉,還是能省就省吧。”
“麻繩專挑細處斷,厄運只找苦命人……你不容易??!”寧哲看著陳富發臉上的皺紋,心里比較同情,陳富發這個人踏實肯干,而且不怕臟不怕累,還是個熱心腸,落得這步田地著實令人唏噓,不過寧哲也并未想過出手幫他,因為他在城外的那些兄弟,日子過得比陳富發還困難,如今東發分揀廠已經爭取到了七成以上的垃圾車給他們送貨,但寧哲仍舊按照約定在給陳富發拿提成,已經算仁至義盡了。
陳富發對于寧哲幫他的事情心里也明鏡一樣,感激的跟他碰了下杯:“咱們這些平頭老百姓,誰過日子容易啊!能有你們愿意幫趁著我,我就挺知足了!別管生活多么困難,日子不是該過還得過嘛!”
“是啊,社會階層固化嚴重,咱們這種老百姓想改變命運,可真是太難了!”寧哲深以為然的點頭,借著這個話茬繼續問道:“不過努力總是有希望的,我看你們車隊里的那個小尹子,為人就挺上進的!”
陳富發見寧哲提起尹興騰,不免有些意外,因為此人實在是有些不合群:“寧經理,你怎么跟他還認識上了?”
“也不算認識,只是他這個人比較特殊,其他人聊天的時候,他總是一個人捧著一本書在角落里學習,這種人想要不引人注意也挺難的。”寧哲笑了笑:“這個小尹子是你車隊里的人,你跟他是怎么認識的?”
“我跟他不熟,他是我兒子的一個老同學,如果當初不是我兒子回家求我幫忙,我是絕對不會收留尹興騰進車隊的,按理來說,一個司機加入車隊,肯定是要給隊長包個紅包,然后再請客吃頓飯的,畢竟隊長這個工作并不賺大家的錢,而且還得整天奔波去給大家聯系活,而尹興騰呢?他居然只對我說了一句謝謝,寧經理,我老陳不是貪婪的人,也不在乎那百八十塊錢的紅包,但這孩子太不會來事了,說真的,我對他沒什么好印象?!标惛话l坦誠的把話說完,繼續道:“不僅是我,車隊里的其他人也不喜歡他,甚至有人暗中攛掇我把他開除,不過就憑他這個性格,如果離開了我手下,別人就更不會要他了,所以我也一直壓著大家的怒氣,以他是個孩子的借口勸著其他人,這孩子的確好學,但是把腦子學傻了,一點人情世故也不懂?!?br/>
寧哲擰開酒瓶給兩人倒著酒:“你兒子安排他進了車隊,住院后他都沒來看看嗎?”
陳富發翻了個白眼:“可不嘛!要不我怎么說他不近人情呢!你說就這種人,知識學的再多有什么用啊,都他媽學狗肚子里去了!”
“這種人估計朋友會很少吧?!睂幷茉俣忍岜S口問道:“他平時住在哪,你知道嗎?”
陳富發用手捏起一塊豬頭肉填進嘴里:“我知道,他前幾天剛搬了家,今天上午還說要請假去拉一些東西,我問他需不需要幫忙,他說不用!我記得他新租的房子離分揀廠不遠,在茅村那邊,許多在行政區犯了事跑出來的人,都會去那邊租房子,也不知道尹興騰這么一個小年輕,怎么選了那么混亂的一個地方租房子!”
沒什么朋友,性格孤僻,做事低調不愿引人注意,而且剛剛把家搬到了一個極為混亂的地區,尹興騰所表現出來的種種異常,讓寧哲感覺他愈發可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