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里關北側的長峽,南北兩端的出入口狹小,易守難攻,縱深處卻稍稍開闊一些。
騎隊進入長峽,兩側山巒起伏,崖險峰峭,雪花紛紛揚揚而下。
長峽之中還有不少難民淹留,在驛道兩側搭建大大小小的窩棚,面黃肌瘦,在寒風之中瑟瑟發抖。
徐懷與孟節、許亢等人商議,也主要在九里關及峴山以南設置粥場,賑濟南下難民,但依舊有人故土難離,奢望能很快收復失地重歸故土。
這兩年來,從河東、河淮經南陽、安州南下逃避戰亂的民眾,多達三四百萬人,還主要都停頓在荊湖北路。
這么多難民要有棲身之地,要吃飯,要掙扎著生存下來,哪里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大越立朝以來,荊湖北路開發較為充分,但也絕不可能一下子容納將近自身人口近一半的難民,只能將難民繼續往荊湖南路、往江南東路、江南西路、往兩浙路疏散。
對絕大部分難民,背井離鄉的逃難之旅都苦不堪言。
當世民眾,普通身體孱弱,數千里奔走,體弱多病者可能就直接倒斃途中。
而即便最終能到江淮、荊南等地,依舊存在跟當地人爭田爭地的激烈矛盾。
大量難民南下,對土地兼并嚴重、此際以佃耕為主的江淮、荊湖地區民眾猶是極大的沖擊。
一方面,土地主能獲得更為廉價的勞動力,必然會將佃租抬得更高。
另一方面,戰事仍頻,需要不斷的加強賦稅才能維持巨量的消耗,與胡虜對抗,而所加征的絕大部分賦稅又必然會轉嫁到佃農、自耕農的頭上,使他們更加的處境雪上加霜。
當然,徐懷此時也沒有精力去顧及太多的事情,但因為有這種種考慮,有一部分鄉民不愿意南下,淹留野地,他也不會強行驅趕。
九里關舊關城早成廢墟,此時仍用的巡檢司寨僅是一座三百步見方都不到的小城,兩側各有一道里許長的夯土護墻抵住崖壁。
虜兵真要大舉擁來,這樣的防御是遠遠不夠的。
收編宣威軍殘部及淮川、潢川、光山地方守軍,淘弱留強,總計有三千兵馬編為天雄軍第六廂,加上部分家小隨軍,叫這點大的巡檢司寨擁擠不堪。
不過,這時候在軍寨北側的長峽口,上千青壯正冒雪修筑一道城墻,與兩邊的崖壁連接起來,將與南側的軍寨合圍成一座真正的關城。
舊寨太擁擠,在寨城墻北側,新建城墻以南,有兩座新修的營寨。
陳子簫平時就率兵馬駐守在這兩座營寨里,而使一部分將卒家小暫時住進軍寨之中,以防操練時互有干擾。
徐懷在陳子簫的陪同下,往其中一座營寨走去,看到校場數隊兵卒正在營寨前的校場上操練,其中就有徐憚的身影。
徐懷駐足校場邊緣觀看操練。
徐懷使陳子簫收編、統領宣威軍殘部,當然不會叫他一人承下所有的擔子。
徐懷不僅將杜仲、徐憚等一批桐柏山的年輕將領拔給陳子簫麾下擔任都將、指揮,還將以杜武為營指揮使的一營精銳,編入第六廂作為定海神針。
荊湖北路及原宣威軍的將吏此時也都各有安排、各奔前程。
孟節、許亢、程嘯等人本身就是荊北監司中高層官員,在淮川守衛戰之后就返回荊湖北路了。
韓奇文作為淮川知縣,是建繼帝在襄陽即位之后,才臨時劃歸荊湖北路,實際上與荊北監司沒有什么關系。
他又是正而八經科舉出仕,就直接前往襄陽聽候選派。
原淮川縣尉許凌雖然也已得官身,但他是武吏出身,自知前往襄陽候選,也不過是在縣尉、巡檢使等底層官職之間流轉,難有出頭之日。
而他曾任汝淮巡檢使,雖然數年前汝淮巡檢司也就有幾條小船,不到兩百兵卒,在淮水上游、汝水下游緝拿、打擊水匪澤寇,但矮子里拔將軍,許凌統領水軍總要比楚山眾人更有經驗一些。
而許凌了解淮水上游的水情,也是在汝淮巡檢使任上有些功績,才得授淮川縣尉的。
大越立朝之初,縣尉多以武吏擔任,但一百多年過去,武吏能任縣尉者已經很罕見了。
徐懷特意將許凌挽留在楚山,特意在行營司馬院之下新設水營曹司,使許凌兼領參軍事,替楚山負責編練一營水軍。
從焦陂戰場逃歸的兩千殘卒里,軍吏武將比例相當高,差不多有四百多人。節級隊卒等基層兵目軍吏,徐懷也不跟他們講什么人權,統統先送到武士齋舍訓導三個月。
不過,都將、營指揮使已經進入軍將階層,都得授武職官銜,理論上樞密院都可以直接選派調遣,徐懷就沒有辦法強行挽留,便給他們自行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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