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制司此時以怎樣卑微的言辭向朝廷請援,都很難想象朝廷在親眼看到京襄陷入真正山窮水盡的絕境之前,在京襄兵馬實際產生巨大而慘烈的傷亡之前,會有動于衷。
不過,言辭卑微的請援,與秋冬盡最大極限動員三十萬兵馬填入各個防線,目的都是要朝廷感受到,京襄是拼盡全力,才極其勉強抵擋住敵軍的中路攻勢——
說白了,除了裝窮,還是要會哭窮。
聽董成這么說,史軫笑了起來,說道:“使君這奏章少不得要多寫幾封的,但也要請董公不吝嗇筆墨??!”
大越設立制置使司的路,除制置安撫使總攬軍政外,通常還會依照傳統的監司分設兵馬都部署、轉運使、提點刑獄公事、提舉常平倉事分掌軍、財、憲、漕等司。
京襄路在徐懷之外,除了徐武磧兼領兵馬都部署、董成出領提點刑獄公事外,其他兩大官職都空缺,實際事務由史軫、蘇老常等人分領。
依大越規制,制司層次除了徐懷之外,兵馬都部署與提點刑獄公事都有專奏之權。
徐武磧乃是楚山絕對的嫡系,董成也是得徐懷舉薦才出任京襄路提點刑獄公事,他寫不寫奏章,對朝廷都不會有什么特別的促動,但史軫想董成也上奏章,除了看到他幫著出謀劃策外,更希望看到董成有真正的實際動作站到他們這一邊來。
“……”董成沉默起來。
會場氣氛一時有些凝滯。
徐懷垂下眼簾,目光落在軍情司匯攏過來的材料上。
“胡楷、朱沆、錢擇瑞幾位相公,在朝中已經孤立無援,要么被踢到一旁去看守閑差冷灶,要么進獻數十策未必能有一策入得圣眼,卻是除了汪伯潛、楊茂彥、魏楚鈞等人外,周鶴、高純年又重新順風順水起來了。然而周鶴、高純年、汪伯潛、楊茂彥這些人,在河淮失陷之前是何等表現,董公不會已全然忘卻了吧?驅逐胡虜、收復中原,真的能在他們身上寄望幾分?”
韓圭看向董成,笑著說道,
“使君在汝蔡唐鄧襄房荊均清理私占田畝,將山澤之利盡收公庫,士紳恨之入骨,左一個‘祖宗規制’,右一個‘官不與民奪利’,這清算出來的田地,都裝入你我還是使君囊中了?還是配給真正的‘民’。這些士紳滿嘴仁義道德,但說到底就是‘拔一毛以利天下而不為’的自私自利之徒罷了。驅逐胡虜真能寄望到這些人嗎?董公這些年居于鄉野、寄情于山水,韓圭還以為董公將這一切都看透了呢?”
董成聞言一震,朝徐懷作揖道:
“董成知道怎么做了,諸事還請君侯吩咐!”
當世稱謂是個大學問,徐懷作為制置安撫使,是名正言順的“使君”,甚至更進一步,以“相公”相稱也無不當。
徐武磧、董成作為監司掌印官,勉強也夠得“使君”這個稱謂,但為了與徐懷以作區別,眾人會將他們與作為制司長史兼南陽知府的史軫以及程倫英等人稱為府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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