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越立朝一百七十余年,為阻契丹騎兵南下,黃河進入河北平原之后刻意不修大堤,任其四分五裂在河北平原之上肆意流淌,這些年來會同源出太行山的諸多河流,給整個河北平原,特別是東部臨近渤海的地域帶去長逾一百多年的嚴重水患。
大體范圍涉及濱州、滄州以及相州與魏州東部、約三百里縱深的地區。
當然,這些地區河汊縱橫,沼澤密布,卻也不是盡淹于水澤之下,主要還是陸地被淺淤的水澤河汊切割得支離破碎。
而為抵御契丹騎兵南下,大越朝一百多年也不是全然任洪水肆意泛濫,還有意的通過小區域的修堤浚渠,使之彼此接連,并控制著淹水的深度,形成“深不可行舟、淺不可徙步”的水澤防線。
除此之外,還在這一地區擇地建造了長河、吳橋、安陵、糜村、臨津、盤河、咸平、馬逮等七八十座軍寨軍鎮,駐以禁軍精銳。
自前朝失云燕十六州于契丹,河北面對占據燕薊的契丹騎兵無險可守,這一地區歷來都是朝廷重點經營的防線,重視程度甚至還在河東路北部的雁門、嵐州防線之上——不重視不行,滄州、濱州以及西側的魏州、相州被契丹騎兵殺穿,就會直接威脅到汴梁的安全。
奈何在赤扈騎兵南侵時,這一防線卻完全沒能發揮出應有的作用。
赤扈南侵以來,這些軍寨、軍鎮的駐軍,要么為當時還是景王的紹隆帝收編,后隨之南撤,如今成為龍武軍以及葛伯奕葛氏控制浙西軍的中堅骨干,要么沒有骨氣的投降,轉身成為赤扈人南侵齊魯、江淮的爪牙。
當然,也有一部分駐軍與地方民眾沒有來得及南撤,也沒有向赤扈人屈膝投降。
只不過這一地區入冬之后河澤封凍,無險可守,沒有屈服的駐軍與民眾,在經歷幾次傷亡慘烈又徒勞的戰斗后,被迫紛紛撤入太行山中繼續堅持抵抗。
赤扈人在占領滄州、濱州等地后,兵鋒快速往河淮腹地橫掃而去,也是如入無人之地,自然不可能分散精銳兵馬去駐守數以十計的軍寨、軍鎮,但也沒有將之摧毀,而是交由地方接管,用于安頓降附漢軍的家小。
建繼、紹隆年間,赤扈人一直都是將河北視為腹地經營,壓根就沒有想過這些軍寨、軍寨有朝一日會成為他們狼狽北逃的障礙。
潁州會戰之后,鎮南王兀魯烈曾建議東路主動放棄黃河以南的占領區,將實力尚存的主力兵馬都撤到黃河以北,依托星羅棋布的軍寨軍鎮以及西翼靠近太行山東麓的魏州、相州等雄城建立防線。最終卻因為平燕宗王府主要將領不甘心,遠在漠北的汗廷也無法正確審視他們在河淮所遭受的重大挫敗,而沒被采納。
東路虜兵選擇開春時節從商河、陽信、無棣、樂陵等地往北突圍,這些地區在開春之后冰雪消融,確實到處都是泥濘的水澤灘涂,令司空府精銳甲卒難以展開作戰。
規模龐大的馬步兵,雖然能借助馬匹涉足諸淺水淤澤,既難以下馬列陣作戰,又不擅長于御馬作戰。
就算是選鋒軍騎兵,涉水騎射也不可能跟從小就在馬背上打滾跌爬的赤扈騎兵相提并論。
不過,廣泛分布于濱州北部、西北部以及滄州全境的六七十座軍寨、軍鎮,彼此間相距七八里、十數里不等,星羅棋布的分布于這一片淤澤灘涂之中,卻為負責攔截作戰的選鋒軍騎兵及諸路馬步兵提供極其難得的支撐與聯集錨點。
蘇蕈、徐憚率部從魏州東進之初,還沒有料到東路虜兵主力會拖延到開春之后再突圍,當時集中兵馬主要強襲攻下商河、陽信、樂陵三城作為攔截作戰的依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