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沆卻是有些擔當的?!?br/>
看著朱沆叫人吊下城墻的身影有些狼狽,徐武磧頗為感慨的說道。
“不為貪鄙、傲慢遮斷眼,總是有些與眾不同的,”徐懷看著手里的銀箭令,說道,“可惜大越像他及王稟這樣的臣僚太少、太另類了……”
徐武磧、唐盤等人聽徐懷這話,皆是默然。
特別是唐盤他們,以往他們歷練有限,總覺得赤扈人的威脅很是遙遠,也總覺得朝堂諸公能坐到那個位置子,不可能是蠢貨,但這短短數日來天雄軍滿是惡瘡的表現鋪陳在他們面前,這叫他們此時對徐懷這話感受更為深刻。
他們這時候也越發深刻的認識到,沒有強敵入侵,又或者四周鄰國一并衰敗不堪,大越或許還能維持表面上的繁華,歌舞升平一段時間,而一旦令契丹人毫無招架之力的赤扈鐵騎像洪流一般南下,大越危矣!
這絕非徐懷一人杞人憂天!
“嘩啦……”
數千支火把擲過來,又多有浸裹油脂的易燃物,火勢將德勝門城樓吞沒之后,沒過多久,火勢就燒透進去。
關鍵城樓里還存有大量阻止敵卒附城的火油、布幔、擂木等易燃物,這時候都被引燃,就聽見城門樓頂的瓦片嘩啦滾落——火勢已經大到令城中的兵卒,再無法內側的登城道登上城墻,更不要說撲滅這么大的火勢了。
這時候勝德門的數千敵騎也動了起來。
除了七八百人馬繼續停留在西面的樹林旁盯住勝德門這邊的動靜外,其他兩千多人馬,在黑沉的夜色里往南面繞過去。
徐懷的視野被正熊熊燃燒的勝德門城樓及南面的城墻擋住,看不清那支人馬的去向,看向徐武磧問道:“五叔,你覺得蕭林石是直接率領增援兵馬入城來參戰,還是會繼續潛伏在城外某處,尋機殲滅天雄軍翻城而出的小股人馬,繼續打擊重創這邊的士氣?”
徐武磧蹙眉盯住勝德門熊熊燃燒的火光,說道:“勝德門已被堵死,城中暴民士氣只會更旺盛,戰斗力已在天雄軍之上了。而蕭林石此時應該還不能確認劉世中、蔡鋌就一定不會調派援兵過來,他手里能用的精銳不多,多半還是會部署在大同與恢河之間伺機而動……”
徐懷皺著眉頭,這其實是他最擔心的情形。
要是蕭林石率援兵主力都進入城里來,他們翻城而出,脫身機會要大得多。
這時候徐心庵、唐青、殷鵬、鄭屠、徐武坤等人也直接從西北角樓,沿著城墻往這邊趕過來,看到徐懷手持兵馬都監銀箭,都有些茫然的問道:“接下來,我們要怎么辦?”
唐盤滿打滿算,他與唐青今年也才二十一歲,殷鵬年輕要稍大一些,但也僅有二十三歲;徐心庵年紀更小一些,今年都不滿二十歲。
而不要說鄭屠了,徐武坤早年在軍中也僅僅是副都將級別的低級武吏,回到桐柏山后,也主要是給徐武富打雜。
眾人雖然在桐柏山匪亂中得到淬練,但時日畢竟有限。
除了他們之前心存幻想,不以為最壞的情形一定會發生外,他們同時也沒有預料到朱沆會這么好說話,竟然直接將兵馬都監信令交給他們,得以全權借監軍使院的名義行事,一時半會都不知道他們接下來要做哪些事。
“召集人手,建登城道!”
大同四座城門左右都有磚石砌就的登城道,方便將卒從城樓處登上城墻,然后迅速沿著城墻布防。
勝德門城樓即垮塌,看四層高的城樓體量,即便不能將城門直接壓垮,倒塌下來的殘磚、梁木,也會覆蓋城門以及左右的登城道。
也就意味著城內守軍極可能失去快速登上城墻的通道。
即便葛懷聰能派人將勝德門附的登城道那邊清理出來,勝德門附近也應該是敵騎盯防的重點,必然會防止天雄軍從那里翻城突圍。
而等到葛懷聰下令翻城突圍,又或者說葛懷聰這些人貪生怕死率先逃跑,四萬天雄軍崩潰將是眨眼之間、誰都無法歇制的事情。
到時候都不需要敵軍殺透過來,三四萬天雄軍陷入絕望的混亂之中,人人爭著出城,拼了命的擁擠、爭奪,憑借幾條繩索、幾架云梯,能送幾個人登上城墻?
有限的繩梯、云梯,說不定會因為無數人爭奪拆散扯斷。
想到這點,也就不難理解既定的歷史軌跡里,為何最終僅有曹師利等數百人逃歸了。
徐懷不奢望能逆轉大局,但能接援更多的人逃出大同城,卻是他們這時候要努力去做的。
在葛懷聰下令突圍,或葛懷聰這些孫子先縋繩逃出城去,他們到時候想要讓更多的兵卒能登上城墻,最好的方法就是現在就在城墻內側建造登城道。
而只要更多人能先站上城墻,一方面短時間內能阻止敵軍直接襲殺過來,另一方面從城頭順著繩索滑到城外,總要比縋繩上城墻容易得多。
而建造登城道,也要比想象中簡單得多。
在附近找一條緊挨著城墻的夾巷,只要有三四百人拆屋破房,將建筑垃圾都填到夾巷里,最終形成城墻等高的斜長土坡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