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行千里母擔憂,更不要說那個鳥不拉屎的黎州遠在三千里之外了——你說這倆混帳家伙,我含辛茹苦將他們拉扯大,不說每隔旬日就捎一封家書過來了,但也不至于除了到嘉州下船后托船家回建鄴報過一回平安之后就再無音信了啊,”
榮樂郡主坐在后宅花廳里,想著二子遠在邛崍山里都三四個月沒有音信傳回,又是氣憤又是擔憂,沖著朱沆抱怨道,
“我就說當初就該豁出去,不叫芝兒外放黎州,你看看現在建鄴城里都快要冰凍三尺了,芝兒、桐兒打小就沒有吃過苦,跑到三千里外的苦寒之地,哪里吃得了這苦?再說到地方上會不會被人欺負,我們在建鄴也都不知道,這算怎么個事啊!”
朱沆見兩個兒媳站在一旁都眼淚汪汪的,更是心煩意亂,朝榮樂郡主說道:“你就少說幾句,山高路遠,傳信不便,沒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不會出什么事的!”
“不行,這兩個沒良心的家伙忘了爹娘,不管媳婦、兒子,我可放心不下;我明兒就派人走一趟黎州,”榮樂郡主說道,“他們動身時就沒有帶多少行囊,這么冷的天,怕是連御寒的冬衣都沒有兩套,得再多捎兩套過去?!?br/>
“你就放寬心不要瞎折騰了,等你派出的人趕到黎州,那里都早已開春了,哪里還穿得上你送去的冬衣?”朱沆說道,“等過兩年局勢平緩了,我們再厚著臉皮請陛下將芝兒調回建鄴就是!”
九黎鎮深居邛崍山南脈群嶺之中,即便與之鄰近的嘉州,錢云書、蔡宜等官員也不是很清楚朱芝在九黎鎮督造司戶廳到底有多大規模,更不要說遠在三千里外的廟堂中人了。
而事實上自朱芝流貶黎州之后,這么一處偏隅之地,就從廟堂眾人的視野里淡去了,也就朱府眾人無時不牽掛著朱芝、朱桐兄弟二人在邛崍山里的處境。
見榮樂郡主情緒稍定,朱沆走去廂房,坐下來翻看長案上擺放的諸多卷宗。
朝廷沒有誰想到黎州與契丹殘部有什么牽涉,關注的焦點還是靜江府及邕州等地,爭議要不要在這些地區辟出一地供契丹殘部遷入。
不過,也差不多快有一年沒有契丹殘部新的消息傳來了,但朝中也沒有幾人覺得這里面有什么不對勁的地方。
在世人的印象里,吐蕃高地是比西域更為遙遠的存在。
想當年張騫出使西域,歷經十數年才返,現在才不到一年沒有得到契丹殘部新的消息,有什么好值得大驚小怪的?
朱沆作為鴻臚寺卿,執掌藩邦貢奉等事,照理來說,與大理國通好傳驛等事都受他管制,但實際權力有限。
他幾次上書請求紹隆帝派遣國使前往大理國,溝通契丹殘部過境及防范赤扈騎兵經吐蕃高地南襲之事,汪伯潛、楊茂彥以及周鶴、高純年等人都極力阻止,紹隆帝也未置可否,這些事就都耽擱下來了。
朱沆也能明白這些人的心思,說到底就是不覺得赤扈人有費盡周折遠襲西南的可能,想著不主動派遣國使協商、保持沉默,大理國出于自身的安危,大概率會拒絕契丹殘部過境。
這樣的話,契丹殘部就將被隔絕在大理國以西,朝中就不用頭疼接不接納這個問題了。
想到這里,朱沆心里除了欸乃一聲,實在沒有能力改變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