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半個月來,大多數將吏都還沉浸在斬獲淠口大捷的喜悅之中,包括諸路勤王兵馬的統兵將吏也是如此。
不管他們以往對京襄所推行的新政,對出身低微、行事又不拘一格的京襄眾人有著怎樣的不爽,有多看不順眼,但誰都無法否認這次還是徐懷率領京襄眾人站出來,挽救了大越的亡國滅族之危。
汴梁淪陷時,很多人還沒有從泱泱上國的幻夢徹底驚醒過來,還以為那只是一次偶然的歷史性失誤,還抱有赤扈人乃蠻夷之邦,地瘠人微不足以鯨吞天下,在中原劫掠一番就會撤兵而去的幻想。
然而這些年過去,看到河洛、河淮、陜西等地的反抗相繼被平滅,看到赤扈人在中原成立一座座兵馬總管府、都總管府建立軍政統治秩序,看到大越費盡心機,才勉強在秦嶺-淮河建立起相對穩固的防線,絕大部分人都意識到赤扈人的強大。
這一次建鄴水師覆滅,令赤扈鐵騎視長江天塹如無物,大越兩次遷都的京畿之地,在赤扈鐵騎面前再次有如無人之境,江淮荊湖等地的將臣士紳這一刻對亡國滅族危機的感受,才真正深刻起來。
徐懷率領京襄眾人再次力挽狂瀾,不僅使大越從亡國滅族的巨大危機擺脫出來,甚至還令世人看到徹底守住淮河一線的希望,這種危機感得以解除,如何不令人如釋重負、欣喜若狂?
不過,至少到這一刻,大部分將吏還沉浸在淠口大捷的喜悅中,還沒有多少人去想渡淮這個問題,但周良恭在夜宴上提及渡淮,席間驚愕者有之,不解者有之,但也有不少將領聽了,卻是熱血沸騰。
是啊,為什么不趁熱打鐵、乘勝追擊,渡淮繼續揪住士氣低迷的虜兵痛毆呢?
之前強攻淠口虜營,諸路勤王兵馬雖然也有機會殺入虜營繳獲首級,但基本上以都將、隊率統兵,首級功也都記到基層武吏及兵卒頭上,營指揮使以上的中高級軍將都還沒有機會建功立業呢。
膽氣就是這么一回事,以往看虜兵兇神惡煞,畏之如虎,但看到虜兵有如牲口一般被殺戮,就眼饞起那一顆顆可以換作田宅、換作真金白銀,乃至平步青云的首級軍功來了。
至于錢糧夠不夠,地方上還能不能承受更多壓榨,需不需要進行適當的休生養息,當世武將還真很少有去考慮的。
“周侯所言甚是,軍中當議渡淮之事!”也不用刻意安排,當即就有人站出來附和周良恭說道。
“這確實是本公有欠考慮,但今日諸公遠道而來,車馬勞頓,此時當以酒洗刷疲憊,明日再議渡淮之事不遲?!毙鞈押芴搼讶艄鹊慕邮苤芰脊У热说摹芭u”,舉杯邀眾人同飲。
顧藩、鄧珪、劉衍、孔昌裕、楊祁業等人都是午后才趕到澗溝鎮大營,很多事情都沒有事前溝通,徐懷也無意這么倉促就談論這事,邀請大家盡情暢飲,將煩心事留待明日再作考慮。
不過,周良恭拋出引子,徐懷即便岔開話題,想眾人不仔細思量也不可能。
酒宴過后,諸將臣皆往驛館休息。
鄧珪除了當年曾在剿平桐柏山匪亂時與楚山眾人并肩作戰過外,后來還是在守御鞏義期間,強襲清泉溝一戰時,與徐懷表露過心跡。
不過,當時徐懷也不清楚局勢會如何發展,只是要鄧珪耐心輔佐當時還是景王的建繼帝匡扶社稷、抵御胡虜南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