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倫提出的這個建議讓在場所有人都有點疑惑,尤其是赫蒂,她直接就問了出來:“以市價三成的價格購買奴隸?而且還是以發布傭兵委托的形式?這樣怎么可能有人愿意接受?別說這低到不正常的價格了,傭兵們的酬金恐怕還得從這三成里面抽吧……這對于那些傭兵而言完全是賠本買賣?!?br/>
面對這個疑問,拜倫只是淡淡地說了一句:“所以我們要額外加上一條:不要求奴籍和契約?!?br/>
赫蒂與瑞貝卡面面相覷,而琥珀則已經明白過來,這位半精靈盜賊剛想說些什么,卻沒想到是高文在她之前開口:“這樣的話,傭兵們就會擄掠流民充當奴隸賣錢?!?br/>
琥珀有些驚訝地看了高文一眼,似乎是沒想到這位公爵竟然會了解這種事情,而拜倫騎士則在驚訝之余點了點頭:“一個健壯、有完備奴籍契約手續、有明確出身的農奴或奴工通常需要二十到三十個鑲花小銀幣,或者十六七個銀盾幣,而其中最大的成本其實就是他們的奴籍,因為是有身份造冊的,所以必須從正規的渠道購買,除了購買奴隸本身的錢之外,奴隸主、領主的稅務官、地方教會、奴隸市場甚至地痞無賴們組成的‘奴工協會’還會在這中間層層抽成,那是數倍甚至十幾倍的價錢,但流民……流民是不需要成本的,沒有任何人會保護他們,他們也沒有任何身份信息,失蹤或是死亡都不會引起任何關注。”
說到這兒,拜倫停頓了一下,似乎是給赫蒂與瑞貝卡一些思考的時間,接著繼續說道:“正常情況下,貴族們不會購買沒有奴籍契約的奴隸,因為這樣的奴隸既無出身保障,又會顯得貴族吝嗇、窮酸又品位低下,而且這種奴隸一旦被別的奴隸主殺掉或者抓走,也沒法得到賠償。但即便這樣,仍然會有人發出購買廉價無籍奴隸的委托——這是一種默認的黑規矩,其實指的就是……流民?!?br/>
赫蒂捂著胸口,盡管她已經是貴族中與平民走得很近的典范,但她還從未接觸過這種最深層的黑暗事實:“竟然還會有這種事?”
“不但有,而且年年都有,處處都有,夫人,”拜倫騎士嗓音低沉地說道,“在一些不道德的傭兵圈子里,這種流民被稱作‘長腿的錢’,他們甚至會把流民的聚集點庇護所當做有償情報在暗地里流通,就像鯊魚和鬣狗一樣盯著那些流離失所的人們,只等著有誰要購買廉價無籍奴隸——通常都是大量購買——他們就會一擁而上?!?br/>
瑞貝卡下意識握緊了手中的鐵法杖,指節甚至因用力而有些發白,她低聲仿佛自言自語般地說道:“傭兵……我在酒館里聽他們的故事,聽他們剿滅強盜,殺死怪物,在古堡和秘境中探險的故事,我以為那就是傭兵的生活,可是……”
“子爵大人,當您在酒館里的時候,酒館里的傭兵就不是傭兵了,”拜倫騎士深深地看了瑞貝卡一眼,“并不是所有傭兵都會做我剛才說的那些事,您說的那些也確實是一部分傭兵的生活,但還有一點——傭兵的手注定是不干凈的,無非作惡多少的問題罷了?!?br/>
隨后這位中年騎士抬起頭,看向高文:“大人,您的意思呢?關于發布委托……”
高文似笑非笑地看著這位騎士,對方把那些最黑暗的真相當著所有人的面說出來,其實潛臺詞就已經很明顯了,但他并不想戳穿這位似乎很有過去的半路騎士:“我不打算省這筆錢?!?br/>
赫蒂與瑞貝卡都很明顯地松了口氣。
“我們并不缺錢,寶庫中的金銀足夠整個領地花用很久很久,但如果用助長邪惡的方式省了錢,我們靈魂上要背負的債務可就不是那么容易贖清了,”高文不緊不慢地說道,“就按照正常的流程,去臨近領地張貼告示并派人宣讀,去和能搭上線的貴族們交涉,去租借車馬籌備干糧,如果購買農奴,就按照正常渠道去買,不用吝嗇錢財,我只有一個要求:要保證每個即將來到這片土地的人都明白一件事:不管他們以前做過什么,他們都必須服從這里的法律?!?br/>
拜倫撫胸低頭:“這是他們的本分。”
高文點點頭:“你擅長和這方面的人打交道,所以這件事就全權交給你,需要多少錢就去找赫蒂支領,但要有明確的賬目和支領計劃。另外,如果你有渠道的話,最好能打聽到流民們的聚集點?!?br/>
由于基建工作步入正軌,人手方面也有了點余量,領地的鑄幣工作已經小規模展開,高文前些日子設計并命人鑄造了最初的幾種貨幣,并將這些貨幣送到臨近的坦桑鎮以及另外幾座較遠的城鎮中,在商人和貴族那里進行了公證,現在這些貨幣已經可以使用了。
等到拜倫等人離開之后,帳篷里只剩下了高文和琥珀,后者一直用古怪的眼神上下打量高文,把高文弄的渾身不自在:“你又看什么呢?”
“讓那些只認錢的傭兵去抓流民送過來,顯然比你自己派人又是宣傳又是搜尋,而且還得籌備車馬干糧要省事省力省錢多了,我還以為你肯定會選更實際的方案——你不是一向說自己是個實用主義者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