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著如此簡單粗淺的道理,幾人很自然的在這里坐下。
圓臺并不大,每一個圓臺都能夠容納一人盤坐,彼此之間間隔不到一丈的距離,確保不會在垂釣的時候受到影響。
垂釣永遠都是一件需要耐心同時也很靜心的事情,在寧北眼里這和釣魚并沒有什么差別。
他是此中高手。
“就用這破釣竿?”左側的秦長魚將圓臺上的釣竿拿到手里,嘴角抽搐了一下有些嫌棄。
釣竿很普通,真的很普通,完全就是山下普通的竹子所制成的簡陋釣具,他甚至懷疑這釣竿就連狀元橋下的那只大烏龜都釣不上來。
魚兒輕輕一用力估計就會將其扯斷。
“釣餌呢?漂呢?這讓人怎么釣?再說了怎么看上沒上鉤?。俊鼻亻L魚聲音當中的嫌棄越來越濃,要不是心中還有理智存在的話,只怕都要將這釣竿隨手扔到山下去了。
口中抱怨的聲音不停,但手上動作卻很自然的將釣竿拋下了山崖,釣鉤埋進了云里。
洛留聽著他的嘮叨聲,哈哈一笑說道:“古書曾言愿者上鉤,以前一直想要嘗試一番,想不到今日有了機會,而且釣魚最忌諱心煩氣躁,你這樣的心態別說半個月,就算是半年也釣不到任何東西?!?br/>
秦長魚撇了撇嘴,不屑道:“這是釣寶貝,又不是釣魚,誰說心煩氣躁就釣不到東西的?”
話雖如此說,但他還是長出了一口氣,將心情緩緩地平復了下來。
這釣竿的確并不怎么樣,很劣質,如果非要說有什么好處的話,那就是能和快意二字沾點邊,江湖之上,有俠士坐于大湖邊緣,不拘一格手持劣竹魚竿垂釣。
豪邁灑脫,快意非常。
聽起來很美妙,用起來很不好。
而且的確沒有誘餌。
寧北四下看了看,最終將衣衫一角撕下一條掛在了釣鉤上,拋進了云海中。
山巔之上的視野很開闊,環視四周能夠將十余座山峰盡收眼底,只是下面這層云霧足夠厚重,且密不透風,根本看不見山下的模樣。
不過坐在這里感受著微風輕拂,倒是頗有一種會當凌絕頂,一覽眾山下的感覺。
“小侯爺認為如今這個天下的格局真的好嗎?”姜白柳坐在寧北右手邊上,目光注視著手中的釣竿,同時輕聲問道。
那張臉上掛著淡淡的笑意,就像是街邊端著面皮敞開衣襟大吃的漢子在笑談哪家寡婦更加標志一樣。
寧北并不了解姜白柳,唯一的印象就是在國宴上的見過的那一面,說過的幾句話,還不錯,但也就僅此而已。
“你認為不好?”
姜白柳搖了搖頭,吐出一口氣輕輕說道:“當然很好,這個世界從無數年開始,就從來都沒有如今日這般平靜的格局。”
他的臉上始終掛著淡淡的微笑,目光中帶著一些說不清的情緒:“小侯爺,如果你看過教會當中收藏的那些書卷的話就會發現這個天下從來沒有真正的和平過,斗爭永遠都在持續,一個勢力的升起就代表了另外一個勢力的破碎,即便是圣人也有著隕落的可能?!?br/>
“自從萬年前神朝建立之后,這方天地才迎來了真正意義上的平靜,西蜀劍閣守著南境,七錄齋一心學問,神主教會漸漸淡出了人們的信仰,現在就連與妖國之間也建立起了盟約,你可知道是為什么?”
兩個人只見了兩次面,按理來說沒有那么多話要說,也沒有那么多話該說。
可現在卻偏偏聊起了這些最敏感的事情。
寧北沒有說話,低頭看著自己的釣竿靜靜聽著下文。
“因為危機感?!?br/>
姜白柳出乎意料的如此解釋,一邊說著天下從未有過的平靜,一邊卻又說著什么所謂的危機感,聽起來前后矛盾,自相沖突。
但姜白柳卻很認真,寧北也聽的很認真。
“無論我們承認與否,神朝的太陽都已經快要落下,失去了這偌大神朝的震懾和周旋,世界上的格局還會一如既往地平靜嗎?”
姜白柳臉上掛著難明的笑容,眼中帶著淡淡的諷刺,也不知道是在諷刺何人,又或是是在諷刺所有人,他微嘲說道:“七錄齋,白馬寺,廣陵道,儒院,甚至就連向來桀驁自詡不理事的西蜀劍閣,都還會一如既往的保持下去嗎?” 西蜀劍閣不是不理事,而是被神朝壓著,不能理也不敢理。
圣人很強大,足夠強大,但卻不是舉世無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