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不滿百,常懷千歲憂,如果讓外人看到寧北不過才十七八歲的年紀就開始思考并且準備起了身后事,一定會嗤笑搖頭,鄙夷著故作傷春悲秋的毛頭小子,然后開始懷念年輕時候的自己。
絕大多數人在年輕時候都有大同小異的想法,最常見的就是幻想自己身患絕癥默默死在一個漆黑無人的深夜里,默默地離去,不帶起任何的風吹草動,不會掀起一片的浪花波瀾。
就這樣瀟灑且灑脫的揮了揮手,轉一轉身。
很幼稚的念頭。
可寧北從來都不是這樣的幼稚的人。
他買了一口棺材自然是真的做好了死亡的準備,這一點從踏出青坪鎮的那一瞬間就已經是注定了的。
好在現如今擁有了多活很久的可能,可到底能夠多活多久呢?
寧北彈了彈青青的額頭,微笑著沒有繼續朝這個念頭繼續。
青青皺著的眉并沒有松散,目光一眨不眨的盯著那口棺材,她在想自己的身高是多少,造一口這樣的棺材又需要多少的銀子。
“走吧。”太陽漸漸開始偏西,火辣的日頭溫度下降了許多,寧北收回了注視墳墓的目光,轉身向著青藤園外走去。
他這一次來這里什么都沒有說,就這樣靜靜看了許久。
也思考了很久,寧北是一個很善于并且很喜歡思考的人。
張文容死在了神隱的手里,或許知曉當年真相的唯一線索就這么斷在了譙山城外的那片后山荒墳里,舅舅秦牧或許也知道一些內情,師尊應該也知道一些。
可他們卻始終都未曾提起過,哪怕他小時候詢問過那么三兩次。
真相不會永遠埋在地下,早晚會有浮現出來的那一天,只是既然早晚都會告知自己,那么為什么不能提早一些呢?
寧北不明白這一點,就像他也不明白老百姓口中有一句叫做正義或許會遲到,但絕不會不到這句話,遲到的正義已經造成了無法彌補的傷害,中間的過程不知道多少人受到傷害,所以正義憑什么要遲到呢? 青青往日里的話并不多,但今天的話卻格外少,因為她看得出寧北的心里這一刻有很多心事,她解決不了,就只能靜靜地陪在身邊。
黃二還等在青藤園的門口,一身粗布麻衣坐在車轅上,頭上戴著一個草帽用來遮陽,百樣人有百樣活法,起碼就黃二自己來說,趕車拉人也是個不錯的生意。
尤其是他的生意還算不錯,托了寧北的福分,自從百姓們得知他拉過小侯爺之后,每當用車的時候都會第一個找上他,并且價格也不低。
生活過得越來越滋潤,就連拉車的馬也多買了一匹,每天兩匹馬一起拉車,不僅速度更快,也不用再擔心馬兒會累著。
賺的錢也就越來越多,形成了一個良好的循環,所以對于黃二來說,他很尊敬并且愛戴寧北。
評判一個上位者的好壞優劣,說白了不就是要看其是否能夠給下面的人帶來更好的生活,起碼就黃二自己來說,自從去年秋天在避風雨客棧接了寧北的生意之后,他的生活就越來越好了。
“小侯爺,剛剛您進去之后外頭來了個人,托我把這張紙條交給您。”
看到二人走了出來,黃二急忙下車從懷里摸出了一張紙條遞了過去,咧嘴笑道。
小侯爺就是好,這短短一年時間里來了三四趟的青藤園了,能這樣祭拜父母的人一定是個孝順的人,孝順的人心腸也不會壞。
想著坊間近來流傳越來越兇的皇位流言,黃二愈發覺得小侯爺更適合做皇帝。
“上面寫了什么?”寧北接過紙條,隨口問道。
黃二搖了搖頭:“給小侯爺的紙條,我可不能看?!?br/>
寧北將紙條打開,繼續問道:“那人長什么樣子?”
黃二這次基本沒有思考,直接就回答道:“很高的個子,膀大腰圓,看起來兇神惡煞的,好像是哪家的打手一樣。”
做車夫這一行就和做店小二有著異曲同工之妙,別的不好說,記性一定磨練的很好,不說每一位顧客都能夠記的清清楚楚,但該記住的就一定會記住。
在收到紙條的時候他就猜到寧北一定會詢問來人的相貌,所以特意記得輕輕清楚,想到這里,黃二不禁有些高興,覺得自己能通過這樣的方式回報小侯爺也算是盡了心力。
“對了,那個人的脖子上有一顆大大的黑痣,瞧起來忒不雅觀?!?br/>
猛地一拍腦袋,險些忘記說了最關鍵一處,黃二急忙開口說道。
寧北一邊聽著他的話,一邊看著紙條上的內容,內容很簡單,就只有一句話:今晚戌時三刻,別來院見。
“梅仁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