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州府地處湖廣,冬日雖然濕冷卻鮮少有雪。
今年卻反常,入冬后接連下了好幾場雪。
先前的宿雪未消,新雪又開始簌簌飄落,被朔風卷到半空,呼嘯著打旋兒。
雪霰子撲打在沈府緊閉的大門上,然后無力地落在青磚地上,漸漸在府門口又積起一寸多厚。
沈府后宅,沈天舒靠坐在床頭,嗆了冰水的喉嚨生疼,腦袋也持續脹痛,不太清明。
她想不通,自己明明是被人一劍穿心刺死當場,為何再睜眼竟變成沈府落水的大姑娘沈天舒。
“大姑娘,該吃藥了?!?br/>
繼母許氏派來的郭嬤嬤站在床邊,端著藥碗居高臨下地看著她,語氣冰冷。
聞著一陣陣飄來濃郁的曼陀羅花氣味,沈天舒厭惡地闔上眼睛。
這分量下得之重,怕是連熊都能迷暈。
郭嬤嬤是奉夫人之命來的,原以為是個輕省差事,沒想到平時逆來順受的大姑娘今日竟如此硬氣,語氣越發不善:“昨日園子里的事兒,的確是表少爺吃了酒鬧的烏龍,大姑娘雖說不幸落水,好在婆子們救得及時,并無大礙。
“老奴斗膽說句僭越的話,到底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兒,夫人也已經罰表少爺閉門思過,大姑娘也就得饒人處且饒人,抬抬手放過去算了。名聲那種東西,表少爺從未在乎過,若是鬧將開來,最終受損的還不是大姑娘您的清譽?”
沈天舒被她說得愈發頭痛,卻還是輕易抓到了對方話語中的破綻,眼皮抬也不抬地反擊:“郭嬤嬤這話當真好笑,既然是表哥吃醉酒不小心把我推落湖中,即便傳揚開來,于誰的名聲有礙?又損了誰的清譽?”
郭嬤嬤被反問得無言以對,沒想到平日性子最軟的大姑娘一旦固執起來,竟然會這么難搞。
不過想來也是,表少爺可是遠近聞名的浪蕩公子,經史子集樣樣稀松,吃喝嫖賭卻無一不精,一年到頭住在青樓楚館的日子比在家還多。
那日他喝了不少酒,也不知被哪個挨千刀的下人教唆,把大姑娘堵在湖心亭意圖輕薄,以為這樣便能求娶回家。
但凡是個好人家的姑娘,都受不了這樣的折辱,更不要說大姑娘這個永州府出名的美人兒了。
只是大家都沒想到,平日三針扎不出一聲疼的大姑娘,竟然有膽子投湖自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