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完年后,天氣開始不急不緩按時按點的復蘇,溫度開始緩緩上升,可以想見,正月間便要轉暖化凍,而屆時大河跟渤海上將全都是破碎的冰凌,田野也被化掉的雪水給浸透。
接下來,自然就可以自南向北,準備開犁、春耕了。
而如果以春耕來計算,張行來到這個世界便已經整整四周年,馬上就要進入第五個年頭,很快到了夏季,便是反賊生涯也要進入第三年。
秀才造反,三年不成,張行造反,三年反而顯得進展太快。
確實太快了。
尤其是造反后的生活,總有一種被人推著走的感覺……如果按照原計劃,此時的他應該剛剛過河沒多久,甚至未必遭遇到第一戰的。但現在,渡河來的義軍早已經完成立足之戰,而且整編完備,正嚴陣以待新的考驗。
但怎么說呢?局勢不饒人,誰不是被推著走呢?
“馮公?!焙娱g郡城的大將軍府正堂上,坐在首位的大魏河北行軍總管薛常雄看了看從門口射入的光線,略顯不安的對身前座中一名布衣老者低聲以對,全副戎裝的他腳步挪動,甚至蹭出了許多泥來?!熬謩莶火埲?,誰不是被推著走呢?道路泥濘,春耕在即,我不知道嗎?賊人煽動人心,我不知道嗎?那傳單我也看了,路我也親自踩過去了?!?br/>
“那為什么還要去呢?”馮無佚不解來問?!叭チ?,豈不是正中其計?”
“哎……”薛常雄明顯對這個說法煩躁,卻是看了一眼另一邊坐著的心腹、監軍司馬陳斌。
陳斌會意,立即起身,朝對面的馮無佚拱手含笑,稍微解釋了一下:“馮公,你中計了……中了賊人張三的攻心之計?!?br/>
“怎么說?”馮無佚也正色看向了對面這個南陳遺族。
“其實很簡單……是天時?!闭驹谀抢锏年惐笳J真向身前老頭解釋道。“賊軍主力是在河北不錯,二十五營兵馬也不錯,但黜龍賊的根基畢竟還在東境,東境八郡的物資后勤、民夫兵員,包括一直延伸到淮西六郡的兵馬軍械修行者,都不是只占了三成渤海、三成平原的河北區域可比的,他號稱能在般縣穩坐,與我們對抗的底氣,其實還是靠身后的東境支援,那么這個時候河上交通就是要害了?!?br/>
馮無佚捻須頷首,這話確實沒毛病。
“之前冬日封凍,大河如履平地,南北一體,物資兵馬說來就來……平心而論,人家八郡之地不是吹出來的,真要打,便是打贏了,那也是慘勝,也壓不住戰后的河北局面,所以我家大將軍那個時候選擇避戰?!标惐罄^續言道?!岸F在不得不出兵,乃是因為此時正是河上與海上凌汛,南北隔絕,既不通船,也難立浮橋,便是凝丹高手若是水平不高,怕都難過來……這個戰機馬上就到,且只有半個月,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放掉的!”….“老夫委實沒想到這一層,薛大將軍不愧是用兵名家?!瘪T無佚仔細一想,果然如此,卻是旋即醒悟?!八裕菑埲敲髦滥銈兇藭r要去,才故意在傳單中那么說,就是為了擾亂軍心人心?”
陳斌頷首,薛常雄也趕緊頷首。
“可是……”馮無佚想了一想,蹙眉再問?!翱墒牵胤缴先挤磳?,也是事實……我問了許多地方官,他們都說大軍過境往返,耽誤春耕,恐怕也不是全都中計了吧?這些郡守、縣令、都尉、郡丞,都跟我一樣不知兵嗎?”
陳斌并不應聲,只是去看薛常雄,看到后者裝死,這才無奈朝馮無佚笑道:“馮公……我只問你,眼下河北局面,是軍事重要還是民事重要?不把賊人攆過河去,只怕河北永無寧日?!?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