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已經進入下旬的月色顯得有些昏暗,河北武陽郡繁水縣以北、魏縣以南、清漳水東南側的曠野中,混著分不清雜草與莊稼的田地上,鋪陳著一大片軍營,軍營雖然連成一體,卻明顯分為東西兩個群落。
此時,周遭并無多少動靜,但在西邊軍營的中心位置,一處較大的篝火圈旁,還是有許多人圍攏起來討論局勢……沒辦法,他們剛剛收到了一個意想不到的情報。
“你怎么看?”待信使第四次重復完情報后,張行看向了李定。
李定沉默片刻,反問過來:“你確定要先聽我的言語?”
周圍將佐中,有黜龍軍頭領,有武安軍的校尉,有北面援軍的幾位首領,堪稱涇渭分明,便是張世昭張護法與秦寶也獨自坐在張行側后方,顯得有些與眾不同,此時卻都默不作聲,那來報信的武陽郡功曹也低頭不語。
畢竟,事情敏感,軍情嚴肅,戰機就是一瞬間,這個時候必須要迅速作決斷,然后這個決斷很可能直接導致數萬人的勝敗生死,張行這個時候問一個降將,說好聽點是用人不疑,說難聽點是你張首席信他可剛剛熬過生死劫的黜龍幫頭領們卻未必愿意信。
李定顯然也意識到這一點。
至于說武安軍的其余將佐,對這個問題就更是敏感了,而且心思也更復雜……沒看到唯一女將樊梨花一直神游天外嗎?她現在最想知道的是自家哥哥下落和位置,卻偏偏沒有開口的機會,也不知道如何開口。
轉過來,張行想要回復,卻被雄伯南搶了先:“李龍頭這是什么話?既舉了義,來了幫中,便是一家人,你自先說,行不行,有什么不對的地方,大家再論,何必顧忌?”
李定無奈,只能給出答復:“我覺得可以即刻傳令各處,明日一早發兵合圍白橫秋的太原軍主力?!?br/>
周圍人還是不應聲。
李定察覺到某種怪異,便去看張行,身后張世昭也來看張首席。
孰料張三反問:“具體方案是什么?”
“具體來說,我們這邊,可以順著清漳水去撲黎陽,背水以作堵截;讓單通海作誘餌,在澶淵不動;其余各處,包括武陽郡郡兵和劉黑榥,什么都不用管,段威不值一提,都盡快往這邊趕就行,然后看形勢把太原軍圍起來!”李定說完不由皺眉來問。“到底有什么不妥嗎?”
“武陽郡本鄉本土,元府君又在此地經營許久,他在貴鄉先知道各方動靜實屬常理,但問題在于,武陽郡可靠嗎?消息是真是假?會不會是白橫秋聯手元寶存反過來對我們的誘餌?”王叔勇忽然正色來問?!斑@倆人都是大魏朝廷里的高官,肯定認識?!?br/>
張世昭微微挑眉,嘴角也不由挑了起來……這話怎么聽起來有些怪異呢?
不過,濟陰行臺的事情確實是一攤爛賬,張行這里雖然納了自己,卻不好多說的,今日軍議也是如此,大家都是頭領、大頭領,還有個帶著地盤兵馬過來的大龍頭,自己一個護法,還是不要擺舊朝宰執的譜為上,弄清楚怎么回事為上。
“我覺得不會是誘餌。”正想著呢,盯著火堆的馬圍頭也不抬,便說出了張世昭想說的話。“若是誘餌,前提是白橫秋料事如神,早在我們還在大陸澤的那天晚上就猜到首席能說服李府君,然后預備下這里……可便是我們,王五哥你想想,昨日之前,又有幾個人想到會與武安軍合流呢?咱們到今夜都還是驚訝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