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間,一場不大不小的冬雪落下,結冰,又融化,等恢復之前的晴朗天氣時,已然變得愈發寒冷,河北河南的地區,原本十一月間小河就已經封凍,可以輕松穿行了,如今連漳水這樣的大型河流,也開始如履平地,而真正的“大河”也直接進入這個勉強算是暖冬的冰封期。鄍
但還不是太穩固,連浮橋的物件都可以鑿破冰層收起來,只有部分地區可以走人,而且走不了車馬。而接下來,還是要看天氣,可以想見,只要再來一場北風或者小雪,大河完全封凍也尋常,而若是直接越過去了,一日日暖起來,今年冬天也就是那樣了。
轉回眼下,寒冷的天氣中,相較于周邊勢力的反應,黜龍幫內部對臘月上旬張首席搞出來的事情其實沒有想象中那么強烈,因為大家是有些脫敏的,幫內的所有人都已經習慣了這位首席的大言不慚,或者說是習慣了這位首席不停的做一些他們覺得比較虛的事情。
當然,這不是說他們就會對此類事置若罔聞,因為按照經驗,這位首席的這些“虛勢”總還是會起些作用的。唯獨這一次,《民律》的反應在民間過于大了些,作用過于明顯了些,所以往后數日內,因為民間輿論裹挾,黜龍幫上下討論重點都在此處,反而使得有些人懷疑起了自己的猜想和重點落處。
不過很快,隨著這一波熱潮過去,情勢卻也漸漸波折了起來。
黜龍幫的大頭領與頭領們,果然關注與反饋更多在《過魏論》上,因為那似乎看起來像是戰書與檄文,很多人都以為這位首席是按捺不住了要繼續動手了,當然也有正經讀書人強捏住鼻子去稱贊《過魏論》的文采斐然,并表示自己也認為大魏將亡了。
就連晉北義軍洪長涯也來稱贊。
只有李樞跟白有思來信,表達了對《補六韜》那段簡單文字的興趣。鄍
張行可以肯定,無論陣營,無論態度、身份、關系,絕不只是李白二人會對這個有興趣,只不過李白二人就在黜龍幫內,才可以表達興趣,其余人,便是有興趣,你也不知道是誰,而且,受制于眼下的局勢,便是感興趣,也無法表達出來。
張行自己就是這樣。
這場冬雪加寒流,與夏日的旱災、秋日的雨水一樣,造成了一些讓人不安的連鎖反應。
光禿禿的田野上,匯集了數百騎,都下了馬各自忙碌,而一處稍微背風的地方,十七八個鯨骨馬扎團團圍成一圈,卻居然都是黜龍幫的大頭領、頭領,除此之外,如范望、呂常衡、賈閏士等負責安保、護送、通訊的頭領根本沒有入座,只是在周邊巡邏。
眾人一開始只是閑聊些什么,氣氛明顯融洽,但很快,隨著一隊頭頂冒著熱氣、戰馬脖下鈴聲不停的巡騎抵達并送來一份文書后,氣氛迅速變得糟糕起來。
“杜指揮這是在嘴硬什么?”
周圍人還在傳看文書,張行張首席也沒有開口,只是臉色稍微難看,而他旁邊同樣的魏玄定已經發怒了?!皾幍募Z食存儲都只能撐到夏天,都要登州來支援,他淮西亂了一整年收成只會更差……關鍵是他到懸匏城后,這后半年也一直在打仗,軍糧消耗如流水,為什么非得說自己糧食妥當?”鄍
張行依舊沒有開口,只是低頭抓了一把松軟的田土稍作搓捏,周圍許多圍坐的大頭領、頭領也都不吭聲,第一次隨張行出行的李子達身份特殊,本能想要解釋,也不知道從何解釋,
“能有什么?”這時候,謝鳴鶴倒是例行忍耐不住,加入了言談。“無外乎是連戰連勝,覺得自己能以戰養戰,之前郾城一戰,奪了好多環東都大郡的城池,得了不少糧食財貨,所以只要眼下再打破了壽春,便可以繼續這么下去……畢竟這一次,從旱災秋收這個層面講,淮南今年是沒有遭災的,而他今年去過淮南,是曉得彼處情形的?!?br/>
“應該就是這個主意了?!蔽盒鈵灥拇丝跉?。“可是這與賭徒有什么不同?賭贏了他自是英明神武,賭輸了卻是一敗涂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