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六,黜龍軍偏師與東夷人達成協議,決意穿越東夷領地南下,接下來自然是一番歷程。而在這個過程中,錢唐奉命率先離開了隊伍,往東夷西部地區而來,他的任務有兩個,一個是監督酈子期履行承諾,將登州逃散到東夷西部地區的部分轉化為奴籍的人口轉運回去;另一個是代替閻慶反向與幫中取得聯系。
因為前一個任務的緣故,直接聯系是不大可能的,消息是先傳到了登州代總管程知理這里,然后真正負責向西傳遞消息的是諸葛德威,他是登州七營中留守兩營中的一位……此時過來,委實不知道是被程知理程大頭領給排擠了,還是他耐不住寂寞。
這一番歷程,從出云轉到東郡,路程繁復近乎兩千里,何況中間還有傳遞者的更換……故此,等到諸葛德威日夜兼程抵達東郡白馬,已經過去了半個月,而隨他一并抵達的,還有自東向西漸漸鋪陳開來的夏日雨水。
至于此時的白馬,已經成為了各路兵馬的匯集、分流中心,數不清的各路兵馬自河北從此處渡河,準備往各處分散而去。
坦誠說,初夏雨水斷斷續續,也不是很大,并沒有影響到軍隊的運動,但黜龍軍卻似乎早早做了應對接下來雨季的準備,許多河北部隊都在白馬這里稍作停頓,領取葦草,然后在東境本地軍士、甚至民眾的教導協助下制作蓑衣與斗笠……鞋子倒是沒準備,因為六合靴委實妥當。
實際上,諸葛德威來到東郡白馬,被帶路的巡騎隊將竇小娘引入城區,見到第一位大人物時,包括這位大人物在內,周圍人恰好就在編蓑衣。
“咱們蓑草不多,一時間也來不及找,只能教你們個竅門……你們記清楚啊,蓑草主要用在肩膀跟胸背上,其余地方都用稻草?!?br/>
說話的是赫然是剛剛上任的將陵行臺指揮,所謂竇立德竇龍頭是也,他一身布衣,光著頭露個發髻,此刻正冒著細雨站在白馬港城里的一處土臺子上,教下面軍士編蓑衣的小竅門,而下面河北軍士也圍了一大圈,都拎著蓑草好奇仿效。
“稻草不能久用,淋幾場雨就爛就得換,不過按照單龍頭他們的說法,往南走,濟陰再往南種稻子的就多了,稻草就不缺了……
“為什么是肩膀和胸背?我問你,鐵甲里最簡單的樣式是什么?是不是鐵裲襠?對!你們就按照鐵裲襠來編個寬闊點的蓑裲襠罩住衣甲,其余地方填稻草……
“稍待一待,你們先編著,小高你來教……諸葛頭領?!來者可是諸葛兄弟?”
且說,諸葛德威看了一會,本想去打招呼問候,但對方忙,他也忙,而且覺得對方舉止有些怪異,便只望了一眼,就匆匆勒馬往南側白馬城內而去。
結果,他沒想著去巴結人家河北最大山頭的龍頭,人家反過來喊他了。
“竇大哥!”諸葛德威這般心思活泛的人物倒是曉得怎么稱呼,立即停身熱情回喊,然后主動下馬迎上,引得身后竇小娘無奈駐馬。“竇大哥怎么來這邊了?這是伱行臺中的兵馬?”
“不是,我們將陵行臺的主要任務還是守著薛常雄,只分了兩營兵過來,前日就過去了?!备]立德脫口而對?!斑@是鄴城行臺的兵,主要是韓二郎麾下的新兵,里面有許多都是武陽郡的郡卒改的,我怕他們被人排擠,沒人管……不過我過來也不單是為了這個,還是要聽一聽首席他們最后計劃,心里才有底的?!?br/>
諸葛德威連連頷首不及,心里只有一個服字,雖說是河北必然要出一個山頭,但為什么是人家竇立德不是高士通不是其他人,不就在這份勁頭上嗎?不過,這位諸葛頭領向來也是與其他人不同的,正是因為意識到對方的政治野心與拉攏意圖,他心中反而覺得,不妨與對方保持距離……因為跟這種人,對方得了勢,自己這種不一路的登州系河北義軍未必能水漲船高,而對方萬一被張首席給瞅見不妥當打壓了,卻要受牽連。
但也正是決心如此,諸葛德威言語上卻顯得更親熱起來:“以前就說竇大哥是咱們河北人的擎天柱,如今做了龍頭,還能不忘了大家,正該多聯系才對?!?br/>
竇立德眼睛瞇了一下,嘿嘿一笑,便要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