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前一刻,借著月光的映照,黜龍軍主力突出了聯軍營盤。
從戰術角度來說,突圍行動當然遠遠沒有結束,實際上也似乎的確如此……因為月光下入目所及,數不清的追兵紛紛攘攘,如黝黑的潮水一般自聯軍大營中涌出,這其中有幽州軍,有河間軍,有西北部諸郡的雜牌軍,當然還有太原軍,好像除了對岸無人在意的東都軍外,幾乎所有聯軍都投入到了這場追擊當中。
而且全心全意……他們或是騎馬,或是步行,或是呼,或是喊,甚至有人擊鼓,但全都整裝荷戈,幾乎是帶著某種激情朝著向北面狂奔的黜龍軍以及周邊方向瘋狂追逐了過去。
一路向北!向西北!
然而,望著這近乎于壯觀的一幕,立在幽州軍大營外側一處望臺上的英國公白橫秋卻面色鐵青。
無他,這位聯軍主帥心知肚明,離開營盤后,失控的不只是黜龍軍,便是聯軍中的大部也將徹底脫離他的掌控和軍令,換言之,這些人,既是在追擊黜龍軍,也是在脫離自己!
不能將黜龍軍主力打崩潰,東都又被偷,關西還必須要趕著過去,河北群雄趁機脫離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然而,體面的結束和這種一哄而散式的解體還是不一樣的,如果將來收拾好西面再回頭跟河北發生爭端,很可能就是這個不一樣導致了難易不同,乃至于結果不同。
更不要說,這些貌似在追擊,其實是在逃竄的聯軍還極大的阻礙了真正想追擊部隊的行動,反過來為黜龍軍提供了事實上的保護。
就在這時,白橫秋瞥見一道金光閃過,心中微動,卻是毫不猶豫,后發先至,落在了一處營門的側后方。
此地不是別人,正是面色鐵青的幽州總管羅術,其人正勒馬在柵欄下,與心腹白顯規言語著什么,似乎情緒有些失控,見到白橫秋忽然閃到身前,更是大駭。
這還不算,白橫秋剛到,又一道金光閃過,卻是薛常雄抵達……見此情形,羅術先是一怔,繼而面色慘白,直接低頭悄聲下馬。
“白公!”夜風中,火光與月光下,薛常雄朝著站在自己與羅術之間的白橫秋先行開口?!拔乙呀涀屩髁σ宦吠弊?,搶占北面城池,鋪陳防線,防止他們轉向,另有三千兵隨我,以備追擊……但眼下,幽州軍裹著黜龍賊一起走,將其余追兵隔開在外,卻該如何?”
白橫秋沒有吭聲,而是回頭看了羅術一眼。
羅術立即咬牙行禮,然后語氣焦急:“白公、薛公,這是屬下的過錯,屬下識人不明……也不對,是屬下在幽州根基淺薄,以至于軍中早被張行按下了好幾個暗子……現在幽州軍中至少有好幾個統兵大將跟黜龍幫暗通曲款,再加上馮公手下那幾位,他們里應外合,先是糊弄屬下,使屬下中了調虎離山之計,剛剛又直接引兵放縱了黜龍賊!現在他們表面上是在追擊,實際上應該是在護著黜龍賊逃竄!”
“那該怎么應對呢?”薛常雄語氣怪異。
“委實無法?!绷_術硬著頭皮來對?!跋旅娴能娛扛揪褪潜粺o辜裹挾,一旦用強,傷及無辜倒也罷了,怕只怕黜龍賊趁機溜的更快,而上面的將領,我也只能說我部張公慎與趙郡都尉齊澤,還有王臣廓,都有些嫌疑罷了……要不,我追上去,親自處置了張公慎?”
薛常雄笑了笑,沒有吭聲,只是繼續看向了白橫秋。
白橫秋幽幽嘆了口氣,卻不理會羅術,也同樣看向了薛常雄:“薛公,追兵這里確實無法,不過咱們還有兩個后手,待會天亮,我還能再起一子,總要盡人事聽天命的……現在跟上去吧,還請你依舊隨我一起行動?!?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