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強點頭表示同意，說這事大伙兒肯定都會樂意支持的。

這天上班時間，何強給羅潔英打了電話，告訴她鎮機關絕大多數干部都不支持全小民搞白果樹推廣。羅潔英歉意地說，她從小在燕京長大，對農村里的糧食種植和果林生產十分陌生。當左泉書記在常委會上突然提出建設白果縣的建議時，她因為不了解情況，說不出有力的反對意見，因此采取了隨波逐流的方式，而會上的其他常委可能考慮到這個建議是左泉提出，而且聽上去理由冠冕堂皇，都表示支持。

羅潔英提醒道，何強如果這時提出反對意見，只怕會觸怒左泉書記，實在是不明智之舉。

何強聽了羅潔英的話后，覺得違背縣委縣政府的決定完全是以卵擊石，自己沒有那個能力，只好向副書記、人大主任錢鈞，副書記、紀委書記姚繼娟，鎮委、副鎮長韓冰、組委黃鶯、宣委許紅艷等鐵桿通報了一下情況，大家聽了之后一時都無計可施，只好默認了縣里的決定。

因為沒有受到鎮委的公開反對，全小民志得意滿地大力推行白果鎮計劃，白果種植很快就在全鎮鋪開。

可惜好景不長，一天上班之后，有幾個村長來到鎮長室跟全小民反映情況，原來是他們這幾個村的部分村民開始反悔在農田里種植白果樹，認為這個得不償失，遠遠不如人家種植桃梨蘋果葡萄等水果收益高。因此他們私自將田里的白果樹苗全部挖出處理，只保留部分移栽到自留地上。

全小民聞言大怒，把這幾個村長罵了個狗血噴頭，要求這幾個村把被毀的樹苗全部補種上，否則就對村干部進行處罰。

幾個村長被全小民罵得敢怒不敢言，只好當場先答應下來。離開了鎮長室，他們立即到何強面前訴苦，說全鎮長這樣強迫村民種植，萬一影響了今后的收入，老百姓怪罪起來，那可不好處理。而且，反悔村民都放話了，如果他們恢復種植白果樹，那村干部就必須簽收入保證書。這農業本來就靠天和市場吃飯，試問，這個字誰敢簽呀？

何強聽到幾位村長的訴求后，心里對全小民的做法非常不認同，但是經濟是鎮長的職責范圍，農業又是本鎮的重中之重，既然全小民發話了，何強不可能背后給他拆臺，就勸那些村長先放心回去，鎮委馬上開會研究，爭取拿出一個各方都能接受的方案。

當天上午，何強召集鎮三套班子開會，研究解決白果樹種植推廣過程中出現的新問題。全小民一開始還扛著縣委縣政府的大旗來壓大家，但是當韓冰問他，如果農民利益因此受到損害而上訪，這個責任全小民鎮長負不負責？會不會像上次稻田養魚出事后再稱病休養？最后出了問題縣委縣政府的板子是打在政府還是黨委的頭上？……韓冰一系列尖銳的問題將全小民問得面紅耳赤，不知道怎么回答。

何強明白韓冰這樣做既是為了農民作想，也是替他出頭，心里不由得暗自贊嘆。他見全小民無法回答韓冰尖銳的提問，就接著說，與其等到事情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不如現在止損，雖然陣痛難免，但總比將來秋后算賬好得多。

何強的話等于是定調，緊接著姚繼娟、黃鶯、許紅艷、錢鈞、季自兵等人紛紛發言，表示贊同何強的觀點，否定了全小民的做法，建議農民采取自愿、靈活的方式決定白果樹的種植，如果農民選擇種植，最后利益和風險都由農民自己承擔并簽訂責任保證書。在這個會議上，一向高傲的全小民輸得很慘。

鎮政府出臺這個規定，后果何強是預料得到的，肯定會引起一些百姓的意見，但是他為了將來不引發更大的混亂，只能做這樣的選擇，而且他心里也有一個小小的心思，想借此機會懲戒一下全小民，誰讓他目中無人，動不動就走上層路線逼迫鎮委屈從，下次再有類似的事情，估計全小民囂張的氣氛會有所收斂。

果然不出何強所料，當會議精神傳達到村里時，農民們一下子炸了鍋，都說當初村里將種植白果樹的好處講得天花亂墜，現在大家錢也花了，苗也栽了，又撒手不管，是不是鎮領導為了推銷白果樹苗才哄騙農民種植？他們的經濟損失需要政府賠償。

矛盾的焦點一下子集中到全小民身上，他頓時感到束手無策，鎮里不可能為了白果樹種植再付出額外的錢，而他又不能輕易把這事反饋到縣里。他當初是在縣里吃飯時，遇到了縣委書記左泉的侄子左丘，他在老家海如縣搞了一個幾十畝田的白果樹苗圃，前幾年，白果樹苗因為經營的人少，市場行情很好，可是這兩年大家跟風而上，種植了大量的白果樹苗，由于市場的容量有限，一下子將市場撐破了，許多種植戶的樹苗一下子砸在了自己手中，賣不出去又舍不得毀掉，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樹苗一天天長大，從幼苗變成了小樹。

為了推銷爛在手里的白果樹苗，左丘到河東縣找到當縣委書記的叔叔左泉，左泉不好直接幫忙，就吩咐縣委辦主任把左丘介紹給一些鄉鎮的負責人，全小民就是在這種情況下跟左丘結識了。

全小民從小在縣城長大，對于農業完全陌生，否則當初也不會輕易相信稻田養魚這一風險很大的項目。

左丘給全小民畫了一個大餅；嫁接后的白果樹苗三四年后即可掛果，到時農民不用種田，坐在家里就能有大量收入。左丘答應以極低的價格提供樹苗，好讓農民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