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之瀾的手僵了僵,抬頭看向了商子昂,一雙英氣的眉緊鎖了起來。
“你瘋了嗎,在帝宮里安眼線?!?br/>
“這叫什么眼線?你忘了我們商家做什么的?我們商家是皇商出身,宮里好些東西是商家供給的。宮里不少太監都拿過我的銀子,我隨便問個事罷了,綠豆大的小事。”商子昂急了,一把將常之瀾的筷子抽過來,小聲說道:“倒是你,別成天垮著臉,你也打起精神來。不想開書院,不想考科舉,那你跟我做生意好了?!?br/>
“你很閑嗎?如今京中安定了,你為什么不回去,跟著我干什么?”常之瀾把筷子放下,起身就走。
“你這個不知好歹的狗東西!”商子昂忿忿地罵了幾句,往桌上丟了塊碎銀子,著急忙慌地去追常之瀾:“你等等我!走那么快干什么?!?br/>
“商大人,你能不能不要再跟著我?!背V疄懪ゎ^看他,無奈地說道:“咱們非親非故非友,實在不必每日如此跟隨于我?!?br/>
“你這人好沒良心,咱倆怎么也算是同生共死過吧,說是生死之交也不為過,我跟你又怎么了?!鄙套影貉劬Φ傻脠A溜溜的,小聲爭辯道:“我如今是擔心你餓死街頭,或者為情發瘋,我沒辦法向兒子的皇后小姨交代。你行行好,別像個孤魂野鬼一樣四處游蕩!要么就回顧家書院去,要么跟我回商家?!?br/>
“你想巴結皇后,拉著我沒用。你兒子在她那兒,這就是最好的工具。”常之瀾掃他一眼,從他身邊繞了過去。
商子昂終于變臉了:“你是人嗎你?常之瀾你真不是人。”
常之瀾沒回他。
他看不到顧傾顏了,他真的快瘋了。
以前,他覺得自己一定能恪守本分,保持距離,管好自己的心和眼睛,絕不打擾到顧傾顏。但現在才發現,他做不到!根本做不到!
從他聽說顧家出事,拼命往回趕開始,他就沒辦法和顧傾顏拉開距離了。他希望顧傾顏有好歸宿,衣食無憂,平安順遂。但看著她嫁人,他又覺得懊悔不已。
“狗東西,看路?!蓖蝗?,商子昂跑過來,一把拉著他往路邊撲去。
幾匹入京的快馬擦著二人沖了過去,再晚一點,常之瀾就會被馬給踢飛。
“你真的是讓人不省心。”商子昂嘆了口氣,揉著撞痛的肩說道:“我有個外宅,你住那兒去,千萬別亂跑了。明天是她冊封之日,你不會想讓她在這一天,聽到你缺胳膊斷腿這么不吉利的事吧?!?br/>
常之瀾沉默了一會,輕輕點頭:“好?!?br/>
“還是只有顧傾顏能讓你聽話?!鄙套影河謬@了口氣,揉著肩膀往前走:“問世間情為何物,能叫常之瀾變瘋子?!?br/>
“初荷沒了,你也不傷心,你真是無情之人?!背V疄懻f道。
“你是為這個和我鬧別扭?。磕阍踔也粋??初荷與我相識時,我也是真心愛她的。只是在一起過日子,覺得不是那么回事。”商子昂扭頭看看他,繼續說道:“還有,我是真傷心的。但我傷心也不能像你一樣,像個沒頭蒼蠅四處轉。我還有兒子呢,我得把商家給支楞起來,我兒子長大了才有底氣。你以為我每天在這里溜達什么?我在等我兒子從藥王山回來,我得抱抱我兒子。”
“倒是個好爹?!背V疄懙恼Z氣終于緩了幾分。
“你也是個好師哥。”商子昂拍拍他的胳膊說道:“你我都是為情所困,我為我的父子情,你為你的兒女情,就別成天臭著一張臉了。你開心一點,宮里那個也不至于為你操心?!?br/>
“她會為我操心嗎?那封宴會為難她吧。”常之瀾有些不安?!鞍?,你省省吧。當今那位主子,每天恨不得用嘴巴叼著你的好師妹,批奏折都抱在腿上的,肉麻的喲……”商子昂咧嘴搖頭:“我怕你難過,所以才沒說過?!?br/>
“她宮中是些什么混賬東西,這些事也敢往外說?!背V疄懥ⅠR變了臉,“我現在就修書一封告訴她,把宮里的人換掉?!?br/>
“你這個人……”商子昂傻眼了,一臉無語地看著常之瀾。
早知道他這么沒良心,才不告訴他呢!
“懶得和你說,你走快些,我還要讓人送幾身新衣裳過來,明兒冊封大典,晚上依例會有大宴群臣,還有燈花會,要大慶十日。我得穿得光鮮些,我兒子是皇后的親外甥,如果我兒子今天趕得及送來,明兒說不定她還會抱給那些命婦們看,我再露露面……”
商子昂越說越興奮,好半天后扭頭看,常之瀾人影都沒了。
“這個沒良心死的狗東西,跑哪兒去了?”他臉色一沉,氣沖沖地往回找去。
常之瀾繞過了小巷子,獨自回到了顧家小院。
顧家書院大門上的封條已經沒了,大門敞開,里面破敗不堪,一片頹廢之象。模模糊糊的,少年時光就在院子里重新鮮活了起來。還是個小姑娘的顧傾顏抱著書從院子里快步跑過去,一頭烏黑的發在腦后甩動著,扭頭看過來時,又露出一個羞澀的笑容。
“顏兒……”他低低地喚了一聲,喉中似有東西堵上了,半天沒能再說出一個字。
她的月殞不會有事吧?
那人以心頭血供養著她,可千萬不要變心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