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貝卡剛臟兮兮回到家的時候還有點提心吊膽——因為事實上她壓根就沒注意到自己手上臉上沾著的污跡,就這么頂著油污一路從魔導技術研究所走了回來,直到進家之后被仆人提醒才發現自己沒洗臉,而這種行為放在以往那通常是要被敲腦殼的……
但在看到高文書桌上的東西之后,她所有的提心吊膽和腦殼痛都煙消云散了。
“新的機器設計圖!”這姑娘看見桌上的圖紙之后頓時就興奮地跳了起來,伸手就要去抓,“我看看……”
高文一巴掌就把這姑娘臟兮兮的爪子拍了回去:“你看看你這手!”
“哦哦!”瑞貝卡慌忙把手收回去在身上蹭了兩下(就這個動作,在赫蒂面前起碼敲頭五連),然后小心翼翼地湊到書桌前,看著那怪模怪樣的機器,“這是干什么的啊……哎,意思是要把紙放在這個滾筒下面嘛?印東西?”
瑞貝卡平日里不愧經常跟各種各樣的機器設備打交道,而且對高文的思維習慣也算有一定了解,在看到那印刷機的瞬間就大致猜想到了它的作用,也省去了高文很多解釋的麻煩,后者點點頭:“這是一臺印刷機?!?br/>
“印刷啊,這個我知道,”瑞貝卡點著頭,“學校里用的教材,辦公室里用的帶格子和印花的紙,還有煉金工廠里用的標簽都是印刷出來的……您是改進了印刷設備么?不過這個東西……跟領地上在用的看起來完全不一樣啊?!?br/>
瑞貝卡知道領地上現在所用的印刷技術是什么——其實那就是安蘇早已有之的技術,用一塊蠟板,在上面刻出文字和花紋,形成陰文,隨后將一種混著苦根藤粉末的泥漿均勻地倒在蠟板上,之后加熱,苦根藤粉泥漿在加熱之后會變成堅硬的泥板,蠟則會融化,這樣就得到了陽文的雕版,就可以用來印刷東西了。
但這種制版方式有很大限制,首先刻的時候不能出錯,一旦錯了,整個蠟板就會報廢,其次苦根藤泥漿在覆蓋蠟板之后需要靜置數個小時來消除氣泡、初步固化,隨后才能加熱硬化,最后硬化的陽文板還有質脆易碎的問題,使用的時候要格外小心才行。
即便這樣,這種印刷技術也算是相當先進的東西了——貴族們用這種方式來大量印制帶有家族花紋的信箋和公函紙,這也是它最主要的應用方式。
而把這種印刷術改良之后用在印制書籍上卻是塞西爾開的先例,原因很簡單——只有這里才有大量的人識字,才有大量的人需要讀書……
事實上,塞西爾領這種用印刷術來大量印制廉價書籍,把文字印在便宜的紙上,書籍的封面也不加任何金屬和寶石裝飾,也不用皮質的封套或系帶來固定書脊的做法,在這個世界的傳統學者眼中是屬于“侮辱神圣的知識”的。
很多學者在來到塞西爾領,看到那些造價低廉、“粗制濫造”的書籍之后都頗有微詞,在他們的傳統觀念里,書籍必須用精致的羊皮紙,最差也要用白霜紙制作,用手工或者速記魔法抄錄,由有名的學者簽名,最后再用一大堆華麗、繁復、昂貴的裝飾來進行妝點才行。
不過高文一概無視了這些迂腐的聲音——反正他一個開國老祖說話比誰都有威望,在“發言權”三個字上,他不懼任何挑戰。
瑞貝卡充滿好奇地研究著高文的設計圖,一開始,她還以為這就是對領地上現有印刷技術的“改良”,但很快她就意識到這臺機器的工作原理和效率都遠非傳統的印刷技術可以比擬。
基本的“制版-轉印”理念還在,但這臺機器的工作方式實在是太超前了——“連續印刷”四個字,第一次出現在了這姑娘的腦海里。
有時候,技術人員缺的只是一個方向。
“現在需要解決的就是‘制版’,或者說如何把文字迅捷便利地轉換到這個印刷滾筒上,”高文指著機器最核心的部分,說著自己目前遇上的問題,“我的要求有三個,第一,迅捷便利,文字轉換成滾筒上的印痕這一過程必須比目前的制版技術迅捷才行;第二,易于編輯,不能像傳統的雕版一樣,刻錯一點就毀掉整版,所以這就要求將文字轉移到滾筒上的過程是可逆的,或者是在轉移之前那些文字可以被修改、重設;第三,其實跟第二條也有一定聯系,那就是要求滾筒能多次使用,它上面的印痕可以被抹去,這不光是為了降低成本,也是為了提高這套裝置的效率?!?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