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隨著沉重的鐵閘在絞盤的力量下緩緩升起,巍峨的安蘇王城向這個王國的守護者敞開了大門,在鉛灰色的陰云籠罩下,由十余架馬車和大量騎士、衛隊組成的隊伍進了城。
馬車的車輪碾壓著已有數百年歷史的古老石板路,略有松動的石板微微震顫著,小石塊在車輪和石板之間不斷發出吱吱嘎嘎的聲音,但這吱吱嘎嘎的響聲并沒有持續多久,便被隊伍中的樂師們突然吹奏起的笛聲、鼓聲給掩蓋了起來。
維多利亞微微打開車廂一側的蓋板,透過那狹窄的縫隙,她看到外面是空蕩蕩的街道——一場大雪在不久前剛剛光顧了圣蘇尼爾,積雪覆蓋著整個城區,在這天寒地凍的日子里,哪怕是王都的居民都不會隨便出來走動,更何況這里還是靠近外城的平民陋巷:女公爵視線中能看到的只有白茫茫的街巷和覆雪的屋頂,有一些區域的積雪已經被鏟掉了,但更多地方仍然維持著雪剛停的模樣。
視線的角落有一座坍塌的民房,似乎是被雪壓垮的,民房的廢墟中自然已經沒了住戶,也不知道曾經居住在這里的人家搬去了什么地方——亦或者死在了什么地方。
笛聲和鼓聲仍然在吹吹打打,在這空曠的街道上孤零零地回蕩著,仿佛一隊小丑在沒有任何觀眾的舞臺上賣力地講著笑話,滑稽而怪異,但樂師們并不在意這些:他們奏響的樂曲聲并不是為了招引附近的居民出來歡迎貴族車駕,而是為了讓隊伍后面的士兵們在入城之后能迅速整好隊形,同時也是為了提醒前方的路人(假如有的話),讓對方快快讓路。
所以有沒有人回應也沒什么大不了的。
馬車的蓋板被人合上了。
車隊穿過南城的貧民區,穿過市民居住的中城,繼續向著白銀堡駛去,在越過鐵十字大街之后,從外面傳來的、單調枯燥的鼓點聲音終于停止了,越來越多的人聲則從四面八方傳來。
車隊進入了上層市民和小貴族居住的內城區——在跨過那條大街之后,這里終于呈現出一絲作為王國都城的繁盛來。
寬闊的街道上,積雪已經被清掃一空,穿著花花綠綠厚重冬衣的富裕市民和小貴族們早已聽到中城傳來的聲音,紛紛從家中跑出來夾道歡迎入城的車隊。寒冷的北風和隨風揚起的雪花都不能澆熄這些人的熱情,他們在路旁伸長了脖子,看著那懸掛著維爾德家族徽記、王室徽記、圣光教會徽記的車駕在道路上駛過,然后紛紛歡呼和贊嘆起來,用魔法催化出來的冬日鮮花和彩色的絲綢條帶被扔向半空,仿佛五顏六色的花雨般紛紛揚揚地落下,而那些投擲鮮花和絲綢的人無不期待著隊伍前方的馬車可以打開一下窗戶,坐在車里的人可以露面和他們打個招呼——在往日里,北方女公爵和圣女公主都居住在城堡和大教堂里,普通的富余市民和小貴族可沒有機會親眼看看她們的容顏,而此刻車隊經過富人區,這可是個難得的好機會。
然而今日的情況顯然不同以往,在人群的翹首以盼中,沒有一輛馬車打開蓋板,整個隊伍只是繼續保持著速度,毫不停留地穿過了人群,穿過了白銀堡外的整條街區,駛進了遠方的城堡里……
一襲白裙的維多利亞女公爵帶著自己的侍女和侍從們一路穿過白銀堡的中庭和主堡走廊,來到了城堡上層的書房,西境大公柏德文?法蘭克林正穿著一身暖和舒適的絲綢長袍,坐在壁爐旁的躺椅上聚精會神地看著一本大部頭的書,看到女公爵突然出現,這位西境大公略微怔了一下,隨后趕快起身迎接:“啊,維爾德女公爵——請恕我沒有去長廳迎接你,這本書對我的吸引力實在是太大了。”
維多利亞的視線掃過柏德文公爵手中那本書的封面,看到上面燙金的一大串單詞:《大陸北部貨幣演變史及貿易線的變遷》。
法蘭克林家族被譽為“安蘇的錢袋”,由于挨著多種族混居、貿易發達的奧古雷部族國,歷代西境公爵都精于生意,柏德文?法蘭克林更是其中的佼佼者,他最愛看的書,自然也是這個領域的。
但此時此刻,維多利亞在看到這本書之后卻忍不住嘆了口氣:“或許這次南境之行更應該讓你去的?!?br/>
“哦?”柏德文?法蘭克林忍不住揚了揚眉毛:“看樣子此行并不順利?我們那位開國英雄刁難了你?”
“不,一切順利,高文?塞西爾大公親切友好,我們還做了一筆大生意——所以我才說應該讓你去。”
女公爵的語氣似乎平淡如常,但與其相識已久的柏德文卻從這位“冰雪女王”的眼底看出了不易察覺的一絲煩躁,他把手中的書放到一旁,神色間嚴肅起來:“你在南境看到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