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奧爾德南一掃陰郁,一年都難得幾次的燦爛陽光正傾斜著從天空灑下,光輝透窗而入,又掠過窗邊的銀質燈柱和窗框上的精美雕花,在地面上留下了一連串影影綽綽的光斑,羅塞塔·奧古斯都坐在自己的書桌后,他的目光從那些光斑上移過,很長時間沒有說話。
在那些光斑中,他仿佛看到了此刻的凡人諸國——光明之間以暗影相連,那些交錯隔離的部分仿佛永遠不可避免,但不管如何,一個更加光明的時代終究已經到來,陽光照耀下,所有的光影還是共同匯聚成了這個繁茂的夏天。
“您真的決定不再過問這件事么?”名義上的皇家女仆長,實質上的游蕩者領袖戴安娜看著自己效忠的君主,語氣沒有波瀾地問了一句,“巴德·溫德爾曾經是執掌冬狼防線的帝國將軍,而他的父親和女兒如今在帝國的軍事體系中有著舉足輕重的影響,現在他效忠于塞西爾,這件事……”
“他是二十年前的狼將軍,而二十年前的狼將軍已經死了,”羅塞塔平靜地看了戴安娜一眼,“對于這個正在經歷劇烈轉變的時代而言,一個在二十年前便脫離軍事系統且偏離正常社會多年的狼將軍是沒有意義的,他既不可能回到提豐的軍事體系中,也不可能在帝國的其他部分得到屬于自己的位置。而且……”
他略作停頓,在午后的陽光中,他似乎回憶起了一些年輕時的片段——但那些片段很快便煙消云散,化為精密的權衡與判斷。
“而且比起巴德·溫德爾本人的價值,我更在意溫德爾家族的效忠——巴德已經離開了提豐,但裴迪南和安德莎還在這里,溫德爾家族的其他成員,那些與之有勾連的大大小小的軍事貴族還在這里,在這個風波剛剛平息的時期,帝國比任何時候都需要這些人的忠誠。”
戴安娜低下頭來:“我明白了,您的判斷果然長遠。”
羅塞塔只是搖了搖頭,隨后突然發出一聲嘆息? 臉上露出了古怪的模樣:“不過這樣一來,奧古斯都家族的古老先祖之一在塞西爾的土地上變成了一株樹,提豐昔日最有前途的狼將軍變成了那株樹下的一名研究員……這個世界的走向還真是出人意料?!?br/>
這位帝國統治者神色怪異地說著? 心中卻不由得聯想到下次與高文·塞西爾見面時對方還會拿出什么樣的“驚喜”來——難不成真的要去檢查一下皇家陵寢以及各大貴族家族墓地的密封性么?據說當初高文“復活”之后安蘇便有不少貴族去加固了家族陵墓的棺槨? 他當時只以為這是一樁愚蠢的笑談? 現在卻不由得考慮起其中的合理性來……
他倒是不太介意某個早已亡故的奧古斯都先祖突然重返人間,但重返人間的家族先祖突然變成塞西爾人就是另一回事了……
“陛下?”戴安娜注意到羅塞塔突然陷入沉默,不由得出聲詢問? “您想到了什么?”
“不? 沒什么,不說這些了,”羅塞塔搖了搖頭? 目光從地板上的光影中收回? “塞西爾方面剛剛送來一份傳訊? 有關剛鐸廢土? 這件事你應該已經知道了。”
“是的? ”戴安娜點點頭? 鐵人士兵的面容很難有太大的表情變化,但她身上的氣勢仍然顯得比剛才更加嚴肅起來,“我一早就看到了抄錄過來的簡報,其內容……很驚人?!?br/>
“深藍之井的廢墟深處仍有運行的古代剛鐸遺產,其中包括正在服役的鐵人兵團? 而一支脫離監控的萬物終亡會教徒正在廢土深處活動? 且有可能從深藍之井中竊取了相當龐大的能源……”羅塞塔沉聲說著? 手指下意識地摩挲著手中的一枚寶石指環? “如此令人不安的威脅……竟然已經在我們眼皮子底下活動了好幾百年?!?br/>
“廢土一直都在我們眼皮子底下,只不過長久以來,所有人都以為它是‘死’的? ”戴安娜語氣平靜地說道,“即便近兩年有畸變體突破屏障入侵人類世界,許多國家也沒有將其認真對待——歸根結底,廢土沒有對安全區的人展現出明確的‘惡意’,大家便下意識認為它永遠都會是這副被安全封鎖的狀態?!?br/>
“我現在愈發理解高文·塞西爾復活之后便對剛鐸廢土保持的那份警惕與戒備了,”羅塞塔沉聲說道,“只要那東西存在一天,這個世界就沒有真正的安全,可笑的是直到聯盟成立前夕,都還有許多人將塞西爾在黑暗山脈南麓新建的那些哨站和堡壘稱作是‘脫離了時代的老人對舊日威脅的神經過敏’……”
“……我不知道該怎么評價人類心態上的微妙傾向,但我贊同您關于高文·塞西爾以及剛鐸廢土的判斷,”戴安娜略做思考,隨后問道,“那么您對塞西爾方面提出的計劃如何看?”
“他們提出了一個反攻廢土的長遠計劃,希望塞西爾、提豐以及白銀三大帝國能夠號召其各自影響區域內的力量,同時從剛鐸廢土的南北兩側展開推進,其第一個目標是在宏偉之墻腳下建立前進據點,隨后在屏障內部設置凈化區和更多的前進據點——就像七百年前的開拓者們做過的那樣,”羅塞塔回憶著之前塞西爾方面發來的傳訊中的細節,“與此同時,他還希望建立某種能夠直接跨越廢土的通訊和交通方式,以取代現在不夠穩定的哨兵數據鏈以及‘環剛鐸陸地走廊’……這件事應該已經得到了白銀帝國方面的支持,至少是默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