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都是久經宦海的官場中人,性格各異,才能也有不同,可喝起酒來,說辭都是一套一套的,絕對不落人后。
只不過互相敬了幾杯,酒過三巡之后,言談舉止間的差距就顯現了出來。
裴玄真溫文爾雅,談天說地,好像無所不知,不經意間便給了人以博學多識的印象,而且說話總能討人高興,這樣一個人,也難怪能與李淵相交。
封德彝不一樣,他說的話沒有裴寂那么空泛,也不會刻意表現自己的學識,可和裴寂比起來,溫彥博幾乎把全部心神都落在了這人身上。
他說的每一句都要琢磨一下,是否另有他意,封德彝說的不多,可不經意間,他便表明了自己的姿態。
在吏部你盡可施展,俺在那里也沒幾天,親信不多,更無安插心腹的舉動和意愿,也許等大禮之后,俺還是你的下屬,自然會盡力輔佐你來成事等等。
酒還沒有喝到一半,溫彥博就已有些意動,他升任尚書右仆射后,是不是該推薦此人繼續擔任吏部尚書呢?
他想到的是,這人雖行事不怎討喜,可才能上應是沒有任何問題的,再有就是以他的經歷,卻無任何賣主之行傳于外間……
溫彥博覺著這人如果能去到大王面前,一定能得重用,大王最喜歡的就是聰明又不拘泥守舊的臣下,如果這個人還能在大節上有所操守,就算名聲不佳,也不算什么。
封德彝酒量好像頗為淺薄,喝了也沒多少時候,溫彥博和裴寂都還若無其事,他已經滿臉通紅,眼睛也瞇了起來。
可說話還很有條理,“今次請尚書過府一敘,非我孤冷,倚老賣老要壓尚書一頭,實是……名聲在外,尚書門前人多眼雜,老夫若前去拜訪,定有礙于尚書清譽……
現在曉得尚書雅量高致,不會計較這些,可還是得說個明白,以免尚書誤會?!?br/>
溫彥博笑笑道:“自入京以來,封公助我良多,如此細故實算不得什么,而且也言重了,我那門上并無多少往來之人,封公若能常來相訪,必使蓬蓽生輝矣?!?br/>
封德彝稍現驚喜,仔細瞅了瞅溫彥博,不似作偽,遂笑道:“若真如此,那可就是老朽多慮了,能與尚書論交,此生幸事爾,來來來,再飲一杯……”
一杯飲盡,人家輕輕拍起了桌案,一邊吟唱,“結交在相知,骨肉何必親。甘言無忠實,世薄多蘇秦。從風暫靡草,富貴上升天。不見山巔樹,摧杌下為薪。豈甘井中泥,上出作埃塵。”
只一吟罷,裴寂和溫彥博盡都撫掌而嘆。
這詩句雖非本人之作,可卻太應景了,將結交新友,以及他自身的狀況都表達的淋漓盡致,還稍稍譏諷了那些暴發戶的急功近利。
大致上來說,就是我與你結交為友,為的不是眼前的小利,咱們交的是長遠,中間的幾句感慨的是世事無常,有的人風吹時暫時蟄伏,可過后依舊挺拔,而有的人隨風而上青天,過后卻又無依無靠,飄零四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