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辰一到陸遠當即為陸康取下火罐。陸康緩緩起身,心中帶著幾分忐忑,試探地來回踱步,越走越快。半晌,陸康駐足,老臉上滿是激動,興奮得像個孩子,哈哈大笑:“此法果然有用,老夫走動這么久,骨子里那種針扎感卻再未出現過!”
陸遠心中一松,同樣滿心喜悅,樂呵呵道:“祖父記得以后每日拔罐,就可免去濕寒之苦了,另外此法對火熱痛風種種皆有效,只需找到華佗張仲景等神醫,調理經脈穴位即可!”
“《陸氏角法》值得推廣,造福百姓!”
陸康揚聲大笑:“憑此《陸氏角法》,找華佗等人不難,喬家主,你跟他們素有往來吧!”
陸遠怔了怔,自己不過隨便吹個牛,說改進了張仲景的《角法》,結果到自己祖父口中,已經變成《陸氏角法》了!不明所以的人,還得以為張仲景在偷師學藝呢!他要找華佗張仲景等人,既是為了給自己祖父調理身體,同樣也是儲備人才,著手未來。畢竟自己只知道人體死穴,皆是為了近身搏殺所用,而華佗張仲景等人,卻知道人體穴位經絡,他們掌握了拔罐刮痧的技術,才能將此發揚光大。“岳父大人,明日您看看府中誰合適,到縣衙找婉兒學習便好,華佗等人就拜托您啦!”
陸遠想到這,頓時向著喬景笑道?!昂茫∶魅绽戏蜃屓说劫t婿這學學!”
喬景笑瞇瞇道:“只是如今張仲景在南陽,華佗在譙郡,當下四處盜匪蜂起,要尋他們,有些麻煩??!”
老狐貍面色如常,心中卻頗不平靜,天人交戰良久。上次陸遠這混蛋為了獨攬二喬,已經交出了蒸饅頭的方法,自己沒同意,這回竟然再次下注,把改良過的所謂《陸氏角法》扔了出來!雖說這《陸氏角法》是要傳遍天下,可如今天下大亂,真想傳揚出去,只靠互相演示學習,何其困難,就算他看了一遍,依舊什么都沒看懂,這個禮不可謂不重!但自家一共兩顆明珠,這個混蛋竟然全想要,這怎么可能,瑩兒是他喬家的嫡長女,他怎么能讓瑩兒跑來給人做妾!還是和上次一樣好了,依舊讓瑩兒來學,該收的收,該要的要,但想讓他喬府兩顆明珠共事一夫,嫡長女做妾,這事他就一心裝糊涂好了!“譙郡,華佗也在譙郡!”
陸遠心中一蕩,許褚在譙郡,華佗也在譙郡,那這譙郡他就非去不可了!至于南陽,南陽太守張咨之子的死跟他脫不開關系,去那難免招惹是非,還是等孫堅北上,干掉張咨換個南陽太守再說吧。這時,陸康終于從狂喜中平靜下來,看著陸遠,忍不住唏噓感慨:“臭小子,終于長大了!”
一句話,不知包含了多少辛酸。陸遠心中感動,面色如常,樂呵呵道:“這么多年,讓祖父操心了!”
喬景眼前一亮,看向許劭,笑瞇瞇道:“許先生,老夫這賢婿已經成年,但還沒表字,你為他取個表字吧!”
他是老狐貍,雖然陸遠要攬二喬的混蛋行徑惹他不滿,但陸遠其他方面著實優秀,心機手腕,格局氣度都遠超同儕,讓他忍不住想著拉攏。畢竟現在天下亂象已生,各地刺史太守紛紛招兵買馬,打著討伐董卓的旗號,擁兵自重。朝廷已經無力控制他們,這些人就算討伐完董卓,也不可能遣散兵馬,重新聽從朝廷調遣,只會互相征伐,強取利益。天下大亂在即,利益重新分配,世家重新洗牌,可惜他喬家無男丁,只能在這亂局中做個附庸,而跟陸遠這樣有潛力的小輩綁在一起,正是最佳選擇。以許劭的名望為陸遠取一個表字,正是他對陸遠的第一份情感投資。許劭與喬景是至交好友,自然聞弦音而知雅意,頓時一臉矜持,捋須輕笑:“陸公子還未取表字?”
他同樣自有想法,陸遠確實是個好苗子,以他的名望為陸遠取個表字,也算提前在陸遠身上下了賭注,結下善緣?!白屜壬M心了!”
陸遠笑盈盈道:“小子早有表字,只是廬江宵小甚多,毀我誤我,從未稱呼過小子表字,只愿稱呼小子綽號!”
許劭怔了怔,不由微微抱拳:“原來如此,是老夫唐突了,陸公子勿怪!”
陸康白眉一揚,哈哈大笑:“無妨,我孫兒表字行之,陸遠陸行之,是蔡邕所取,只是老夫一心讓他藏拙,這才落下個陸扒皮的稱號,反倒無人叫他陸行之!”
他人老成精,自然看出喬景和許劭的打算,言語間頗為自傲,滿是得意。許劭臉色一僵,笑臉緊繃:“原來是蔡先生所為,在下實在冒昧!”
陸遠聽許劭自覺把老夫改成了在下,不由忍俊不禁。許劭雖然名聲響亮,但皆是來自月旦評,像他這樣的文人數不勝數,而蔡邕這樣的大文豪,卻只有一個。蔡邕是當下大漢的文壇泰斗,正在編撰《漢史》,歷史上蔡邕沒編完就被王允殺了,甚至請求效仿太史公那般忍受極刑,只求完成《漢史》,可惜王允心胸狹隘,沒有應允。但現在的蔡邕依舊是當之無愧的文壇第一人,許劭和他比起來,就像一檔選秀節目主持人,見到諾貝爾文學獎得主時的尷尬,都是文人,但差距太大?!靶兄?,聞之不若見之,見之不若知之,知之不若行之……”喬景忍不住贊道:“好見地,賢婿如今行事,正應了行之二字,而我等碌碌之輩,卻是連知之的程度都不曾達到!”
耳聽不如眼見,眼見不如了解,了解不如實踐。這老狐貍算盤打空,心中不由泛起了嘀咕,原來蔡邕當年就看出了這混蛋的不凡,特意給他取字,結下了善緣!正如陸康當時所說,陸遠是陸康埋在土里的明珠,不求聲名顯赫,只求根子扎實。明珠蒙塵十六年,現在是根子已經扎實,明珠現世了!喬景想到這些,再看陸遠,眼神兒都漸漸變了,只覺得越看越順眼。陸遠不卑不亢:“岳父大人過譽了!”
他心中忍不住得意,當年他綁了蔡琰,蔡邕哪會給他取字,無非是蔡琰怕他亂來,為了拖延時間給他取的,但經過他祖父一處理,就變成蔡邕取的了。這事涉及蔡琰清白,蔡邕始終不置可否,一直含糊至今。陸康大袖一揮,手扣桌案:“行了,說正事吧,聽說你跟人許下一條承諾,怎么回事?”
“未來皖城,不會再有一人餓死,人人有其田,人人有其屋……”陸遠知道這才是幾人所來目的,頓時鄭重其事,一本正經道:“孫兒是向黃巾軍統領周倉許下的,同樣是向所有皖城百姓許下的,這是圣人之道,祖父不會攔著我吧!”
“胡鬧,圣人都是光說不練的,你見哪個圣人真正去做過!”
陸康老臉一繃:“你一個縣尉而已,卻做著太尉該做的事,還當面對人許諾,現在如何收場?難道按你所說那般,把各大世家都趕出皖城,天下大亂之前,讓我廬江先亂一亂嗎!”
“大丈夫以信立身,自然言出必行!”
陸遠知道這老頭在考驗自己,不由樂呵呵道:“祖父放心,廬江亂不了,孫兒不是要將他們趕出皖城,而是趕出廬江,出去的活,留下的死!”
“趕出廬江……”陸康語氣一滯,白須亂顫,一指壁上地圖:“江東猛虎孫堅在側,你怎么保證將這些世家趕出廬江,廬江還亂不了,不會引起孫堅覬覦!”
他是要考驗陸遠,但陸遠的回話太過生猛,出去的活,留下的死,一句話讓他之前的計劃全廢了。許劭和喬景同時豎起了耳朵,這話太霸道,他們同樣心中震撼,想聽聽陸遠的說法?!皩O堅絕不會覬覦廬江!”
陸遠拿起一個饅頭,笑呵呵道:“此物雖小,但要作為孫堅軍糧,孫堅就只會將廬江當作他大軍后勤,著重保護,至于其他世家,小火慢燉,再硬的牛肉也能燉爛!”
讓孫堅把饅頭作為軍糧,這事不難,連六歲的陸遜都知道饅頭作為軍糧,比原先的糧草輜重強得多,更何況孫堅這等梟雄。陸康白眉抖了抖,再次追問:“那得確保此物不可替代,孫堅無法自行加工,事關軍糧,沒人會大意,尤其像孫堅這樣從小兵做起,一步步走到現在的軍中梟雄!”
“如果孫兒所料不差,孫堅正在研究如何加工!”
陸遠神色自若:“孫兒予民薄禮,孫堅的眼線豈會錯過,此時早已快馬回了荊州,等孫堅發現他做不出來,而北上的時間緊迫,沒法強攻廬江時,他就只能選擇合作!”
至于十八路諸侯討董卓大戰結束,孫堅南下,那時就算他兵力不如孫堅,孫堅也顧不上廬江了,劉表會單騎入荊州,端著孫堅老巢。陸康手敲桌案,神色稍緩:“廬江呢,小火慢燉,怎么個燉法!”
“孫兒已將周家轟下桌,只差收他們的麥子了!”
陸遠呵呵笑道:“這等小事,孫兒并未放在心上,誰家麥子熟了,割誰家的便是,亂世相爭,俱是刀兵說話,哪管他什么名門威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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