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沒有一件家具,如果那個用草繩編織且修修補補無數次的馬扎也算一件的家具的話,那方縣堂的家里,只有這一件家具。
他從江南杭城到長安,又從長安到瀾水,來的時候帶來好幾大箱子的書,后來這些箱子也都被他送給身邊人或是百姓了。
那年西北寒災,連木柴都少見的瀾水縣百姓凍死了幾百人,也是那年,方縣堂把他的書都燒了給聚集在縣衙大堂里的百姓們取暖。
大家都知道方縣堂愛書如命,所以那天大家都哭求他別燒別燒,方縣堂說一群糊涂蛋,和人比,書算什么。
那年不僅僅是把書冊都燒了,方縣堂把他住處的那張床也給燒了。
方縣堂才回到瀾水的時候,百姓們只聽說來了一個特別了不起的讀書人做縣令。
他們還聽說縣堂大人是從南方來的,他們擔心縣堂睡不慣西北的土炕,于是拼湊著給方縣堂打了一張床。
這張床后來就成了方縣堂最診視的東西,他曾經說過,這張床,就算是拿一條命去換他也不換。
可是在寒災的時候,他毫不猶豫就把那張床燒了。
一張床能燃燒的時間根本沒多久,可方縣堂卻覺得哪怕只燒了一息讓百姓們暖和了這一息也就夠了。
方縣堂住處唯一的一本冊子記錄了他的日常開銷,他的俸祿每一個銅錢去向何處都記得清清楚楚。
從這本冊子里,能看到過去十幾個春秋。
正月,修繕房屋十九間。
二月,修繕房屋三十二間。
三月,買糧種。
四月,買糧種。
五月,今天很開心,請來自火遲的商人想盡辦法運過來一些番薯,可種植于沙地,月俸不足,欠他一兩。
六月,今日從胡商手里買來些胡柳,胡商說可以在沙地成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