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羨安入心魔,引游龍之氣上身護體,而柳璟琛以自己的鮮血為祭,祭出盤龍銜月法陣,鎮壓謝羨安。正應了那句,一物降一物。我與柳璟琛相識相知這么久,見過他的各種廝殺場面,有一招斃命的,也有殘血硬拼的,多少次生離死別,我們都挺過來了。可以說,我見過各種打斗狀態下的柳璟琛。卻獨獨沒有見過今天這樣的他。他一身白袍立于王水河上,袍角翻飛,沾染著大片的血跡。他右手握著斬魔劍,劍尖朝下,不停地滴著血。一雙金瞳凝視著盲蛟,猶如最高審判者,審判著謝羨安的罪行。更讓人不可思議的是,金瞳所視之處,凡有游龍之氣游走之地,竟騰地燃起簇簇業火,灼燒著盲蛟的身體。盲蛟痛得在王水河里直翻滾,蛟尾不停地掃起王水,試圖攻擊柳璟琛。王水掃過去,被盤龍銜月法陣又擋了回來。斬魔劍在柳璟琛手中不停地顫動起來,發出鐺鐺的響聲,劍氣蠢蠢欲動。所有人看著這一幕都愣住了,包括余龍欽。余龍欽甚至忘記鉗制我,失神地念出四個字:“佛瞳審判,他竟然真的敢!”佛瞳審判?柳璟琛的金瞳是借助我身上的佛氣修煉而成的,原來這金瞳竟是佛瞳。但我與他在一起的那段時間,還未回歸本體,雖天生佛骨,佛氣并不濃厚。柳璟琛從我身上得到的佛氣更是少之又少,遠遠達不到審判陰官的高度。今天若不是被逼到了絕路,他原本應該并沒打算使出這一招。隨著時間的推移,盲蛟遍體鱗傷之時,我清楚地看到,柳璟琛握著斬魔劍的手臂上,有鮮血滲了出來。一開始我以為那是斬魔劍濺上去的血,但很快發現不是。那是柳璟琛自己的血。不僅僅是手,就連臉上、脖子上,到處都是細小的出血點。他被反噬了。而就在這時,柳璟琛舉起了斬魔劍。余龍欽意識到了什么,一把推開我,腳尖點地,迎著王水河奔了過去。他急了。余龍欽終于知道怕了。可他怕,我只會更怕。眼下余龍欽只怕一件事,那就是謝羨安死。就連之前柳璟琛用斬魔劍貫穿謝羨安心口,他都泰然自若,面不改色。可是這一刻,在盲蛟被佛瞳審判,業火幾乎灼遍盲蛟整個身體之際,柳璟琛再提劍,余龍欽卻不得不親自動手了。余龍欽在奔過去的過程中,袖子里長長的鐵索露了出來,隨著他手上的動作,嗖嗖地朝著柳璟琛而去。不,柳璟琛已經被反噬受內傷了,再被余龍欽攻擊,他會死的!我來不及多想,祭出六瓣蓮與蓮絲,手中捆尸繩跟上,在鐵索即將抽中柳璟琛的前一刻,圈住了余龍欽的腰,拼盡全力將他往回拉。我使出了渾身全部內力,也才堪堪將余龍欽拽倒。鐵索落在了王水河上,濺起一大片水花。我做到了。可如果再給我一次選擇的機會,我必定不會去攔余龍欽。我寧愿柳璟琛受他鐵索抽打,哪怕是去掉了半條命,也好過接下來發生的一切。柳璟琛腳尖在半空中虛點一下,一躍而起,落下之時,一腳便已經踩在了盲蛟的背上。手中斬魔劍高高揚起,再落下,劍尖精準地點在了盲蛟的七寸之上。余龍欽大吼:“柳璟琛,你以佛瞳審判陰官,這是私設刑罰,已經觸犯天條,你若敢殺謝羨安,便是萬劫不復!”“我們可以談!什么都可以談!”“柳璟琛,修行之路一旦走錯,你便再也沒有回頭的機會,你可得三思!”“……”余龍欽爬了起來,站在王水河邊,想上去硬攻,卻又不干,怕激怒柳璟琛,他只能不停地有說,希望柳璟琛回心轉意。可柳璟琛只是轉過臉來看了余龍欽一眼,唇角譏諷地勾起。隨即視線后移,在與我四目相對的那一刻,那雙豎瞳顫了顫。他眉心之間裂開一道血口,鮮血順著鼻梁往下流,嘴唇卻慘白慘白的。我抖著聲音搖頭,幾乎是乞求著:“柳璟琛,不要?!?/br>柳璟琛嘴唇輕啟,只對我說了兩句話:“蓁蓁,對不起?!?/br>“蓁蓁,再見。”說完,斬魔劍深深地刺進盲蛟的七寸之下,劍身一個下壓,柳璟琛雙手握著斬魔劍的劍柄,咬著牙從盲蛟七寸一路往下,沿著盲蛟的脊背深深地切了下去。盲蛟昂首對天,不停地嘶吼著。那雙被剜了眼珠子的眼眶里,鮮血汩汩流出。“開脊。”我聽到胡云璽沉重的聲音。‘開脊’兩個字,卻讓我渾身一震。我似乎想起了什么。到底是在哪兒,是誰說過這兩個字?是小舅?還是無妄大師?不,好像是姚升來域九大江的那段時間。我只記得當時我和柳璟琛都在場。說者無心,聽者有意。這三界六道,無論是修煉者,還是普通人,只要有肉身,脊椎便是支撐肉身的最重要的存在。普通人斷了脊椎,輕則癱瘓,重則丟命。而修煉者的脊椎,亦是一樣。所謂開脊,就是以內力運氣,借由武器劈開對手的脊椎。想要做到這一點,需要多深厚的內力自不必說。這是一招必中,不中便沒有第二次機會的招式。精準度要做到百分之百。這讓我又想到了在域九大江那段時間,柳璟琛練劍的場景。他總是練一個招式。揮起斬魔劍,劍尖斜刺往下,雙手握住劍柄,穩穩豎劈下去。那段時間,我一直陪在柳璟琛的身邊。甚至沉迷于他揮劍的英姿。可那時候的我,怎么也不會想到,柳璟琛練了上萬遍的招式,竟是‘開脊’。他早就為這一天的到來做好了準備。他也早就做好了親自操刀,手刃謝羨安,承擔上界審判的準備了。而這一切,他從未向任何人,即便是我,透露半分。這個男人的擔當,從來不是嘴上說說而已。可他……他到底有沒有為自己想過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