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燾又問:“除了李閣老的親兄弟和親兒子,這李氏還有誰在做官?”
龔彌遠說:“還有兩個正經進士。一個是李閣老的族弟,一個是李閣老的族侄。他們都常年在外,并不怎么回鄉?,F在的‘楚州之虎’叫李孝儉,論輩分是李閣老的族侄,但歲數比李閣老年輕不了多少。此人一直在做文吏,能轉品官也不轉,賴在府衙不肯挪窩。”
“他若是轉為品官,早就遷調異地了,哪還能留在楚州斂財?”燕燾對這種人非常厭惡,“能做官都不做,非要終身為吏,一點男兒志向都沒有,除了魚肉百姓他還能作甚?”
龔彌遠說道:“從寶應到淮陰一線的運河,都是李孝儉的地盤。他雖不敢私設稅卡,卻經常讓地痞流氓坐船攔截商旅。若有地方官或御史嚴查,他就給那些地痞通風報信。來不及報信的時候,也配合官府把人抓進去,然后再活動關系輕判,甚至是直接讓官府放人。即便有人犯了命案被處斬,也跟他李孝儉無關。”
一個身為府衙高級吏員的幫會保護傘!
“青州澗那邊有個張姓商賈,開染坊和布坊極為富裕,”龔彌遠指著西南邊說,“有一次因為偷逃稅款被抓住把柄,正常處罰是補稅再加罰金就完事。李孝儉硬是串聯其他官吏,把張家給逼得賤賣家產。張家的染坊、布坊、田產,被李孝儉及其同伙吃得一干二凈。這種事情,數不勝數,甚至很難抓到他的罪證?!?br/>
燕燾突然停止腳步。
龔彌遠問:“不去拜會我那恩師嗎?”
燕燾搖頭說:“算了,不讓老先生為難,且去附近的保長家里?!?br/>
歷朝歷代,保長、里長這些基層,并非看起來那樣風光。尤其是鄉下秩序沒有徹底失控之前,他們屬于“老鼠鉆風箱——兩頭受氣”。
官府逼著他們征辦賦役,征不足稅額就得自己貼錢,因此家破人亡者不在少數。
一旦稅額過重,他們再怎么逼百姓也無用,那就是次次征稅都大出血。
這種情況,往往發生在王朝的中期。
在王朝初期,一般賦稅不重,就算自己貼錢也不多。隨著時間推移,苛捐雜稅收得越來越重,有能力逃稅者越來越多,負責基層征稅的保長、里長就完蛋了。
然后,這個王朝就進入了必須變法的階段。
陶定安就是這里的保長,因為是王朝初年,他平日里還挺滋潤,甚至稱得上威風八面。????他這里的百姓也過得很好,因為三令五申不準收取苛捐雜稅,正常農稅在哪個朝代都不算負擔。
此時此刻,陶定安卻愁眉苦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