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距離辰時還有好幾個時辰,長夜漫漫,卻是無趣。
若是張月鹿在這兒,兩人還能說說話,可換成了姚裴,那就無話可說了,且不說兩人剛剛認識不久,不好交淺言深,就說姚裴修煉“太上忘情經”后的漠然,就很難讓人生出與其溝通的興趣。
不過今天算是個例外,因為姚裴是清醒的,而且清醒了很長的時間,似乎對抗“太上忘情經”的各種弊端十分消耗心力,所以平時的半夢半醒都是在減少消耗,積蓄力量,等到需要的時候再一口氣爆發出來。
姚裴收起鼎爐和仿制的玉牌后,忽然問道:“齊道友,你喜歡喝酒嗎?”
齊玄素反問道:“你們這些女子都喜歡喝酒?”
“你們。”姚裴的嘴角扯了個不大的弧度,就算是笑過,“你是說青霄道友也喜歡喝酒?”
齊玄素道:“雖不能說是嗜酒如命,但卻是個好酒之人,而且酒量很大。”
姚裴道:“我并不喜歡喝酒,不過自從修煉‘太上忘情經’以后,我就經常喝酒。都說酒壯慫人膽,又說酒后吐真言,我發現酒可以激發我的情緒,雖然隨著我修煉‘太上忘情經’加深,這種效果越來越小,但就目前而言,還是多少有些用的。所以我經常在做一些事情之前,通過喝酒來保證‘清醒’?!?br/>
說話間,姚裴從須彌物中取出一個讓齊玄素十分眼熟的酒壇。
齊玄素脫口而出:“‘醉生夢死’?”
“好見識。”姚裴將酒壇放在正堂兩個主位之間的茶幾上,“正是‘醉生夢死’,在我躋身天人之后,也只有這種酒還有些效力?!?br/>
姚裴坐在左邊主位,齊玄素坐在右邊主位,卻并非對臉而坐,都是背北面南。
因為“醉生夢死”的后勁太大,所以姚裴沒有勉強齊玄素陪她一起喝,而是直接用酒壇慢飲。
喝酒多了,姚裴的話也逐漸多了:“六代大掌教是個好人,卻不是個稱職的大掌教。相反而言,五代大掌教絕對不算是傳統意義上的好人,卻是個極為稱職的大掌教。如果讓你來選,那么你想要一個什么樣的大掌教?”
齊玄素道:“現在的我肯定是沒有資格去推選大掌教,那我必然是希望五代大掌教在位,最起碼他能約束三道紛爭,讓道門保持穩定。只有道門穩定了,我們這些道士才能有好日子。不過……若是我有了推選大掌教的資格,那就說不準了?!?br/>
“此話怎講?”姚裴一直喝酒不停,別人是越喝越迷糊,越喝臉色越紅,她卻是越喝越清醒,越喝臉色越白。
齊玄素遲疑了一會兒,似乎在斟酌要不要交淺言深,最后還是說道:“七娘說權力是異化人性的毒藥,很少有人能夠抵受它的侵蝕。我不知道以后的我會是怎樣的人,我也不敢保證自己本心不變,我有時候在想,當我大權在握的時候,會不會變成另外一個人?就像兩次江南大案中的那些人一樣。如果我有了推選大掌教的資格,那就是參知真人這一級的大人物了,我還樂意上面有個人處處管著我嗎?我還甘心兢兢業業、規規矩矩嗎?”
姚裴望向門外的夜色:“你說的對。很多時候,許多人并非恨上位者,而是恨自己不是上位者,等到真正上位了,干的還是老一套,能守本心者,寥寥無幾?!?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