誠意伯府后宅臥房內。
劉基把《天文書》交給長子后,又對次子劉璟道:
“我皇上起自布衣,提三尺劍攘克夷狄、收復諸夏;肇基南服,統一天下,實乃千年未有之英武偉烈之主,然天下初定,百廢待興,皇上頗有操切之嫌,而為政要領在寬柔與剛猛循環相繼?!?br/>
“如今朝廷最需要做的是寬刑簡政,讓百姓容易明白也容易遵守,避免百姓動輒得咎、無所適從,這樣朝廷才能建立公信,皇上也能樹立仁德之君的良好形象,如此我朝方可根基穩固,國祚延綿的。”
“為父本打算寫一份詳細的遺表,向皇上貢獻我最后的心意與所學,但胡惟庸還在,寫了也是枉然。”咳嗽兩聲,他繼續交代遺言道:
“不過,胡惟庸貌似忠厚,實則野心勃勃、肆無忌憚,遲早為皇上不容,倒臺是遲早的事。等他敗了,皇上必然會想起我,向你們詢問我臨終的遺言,那時你們再將我這番話向皇上密奏吧……”
聽完劉基的話,兩個兒子已是涕淚橫流,劉璉哭泣道:“父親,何至于此,皇上不是派太醫給你看病嗎?”
“如果太醫是自己來的,或是別人帶來的,都是皇上想讓我活。”劉伯溫緩緩搖頭,頹然道:“但偏偏是胡惟庸帶來的……”
“父親,再想想辦法吧,不行求求皇后娘娘?”劉璟不死心道。
“沒用的,這次皇后娘娘也幫不了我。”劉伯溫依舊搖頭,對劉璉道:“那周院判開的方子里,不會有一味毒藥,最多是攻補反施、寒溫錯投,但那也足以讓我病入膏肓、命不久矣了?!?br/>
劉漣趕緊出去,將那方子拿進來細看。饒是他家學淵源,陰陽醫卜皆有造詣,還是看不出破綻。
“正常,人家堂堂大國醫,能讓你看出破綻?”還是劉伯溫道破了迷津。
“為父這回乃風寒引動伏邪發病,他不會看不出來,卻以年高體虛、金實不鳴來辨證,開的方子也是以養陰潤肺滋補為主,這樣幾服藥下去,老夫痰濕蘊肺的病癥會越來越嚴重,直到痰濕阻肺。老夫本就肺力不足,早晚會痰栓堵塞,活活憋死的!”
“這姓周的心思如此細密歹毒?!”劉家兄弟恍然,到時候就算追究,可人家只開了養陰滋補的方子,誰能追究到周院判頭上去?
這也是為什么沒法找馬皇后幫忙的原因。
“我們不吃就是了!”劉璟天真道。
“那怎么可能,這是皇上派的御醫,就是開的砒霜也得吃?!眲I就沒那么天真?!安蝗唬偷戎淳撇怀猿粤P酒吧?!?br/>
“那我們裝著吃了,或者把藥換一換……”劉璟又想了個法子,但他話到一半就不說了,因為自己也知道太天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