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送走了梁干事,互相點了一支煙,沉默半晌,劉國友這才開了口。
“很荒唐吧,我進來的時候還被那小年輕的罵了一句狗拿耗子多管閑事兒,嘿,這么絕情的家人還是第一次見”
見李學武皺著眉頭看著這邊,韓大車也是暗自唾了一口。
“本來這趟車就很晦氣了,又遇到這么一家兒,嘿,算咱們倒霉,還不知道后面什么處罰呢”
“咋?就因為沒看清是SL人,把人放在道邊沒管就得挨處分?黑燈瞎火的腦袋都沒了,我怎么看?專線重要還是死人重要?”
這脾氣真如劉國友自己所說的那樣,火爆異常,一點就著。
韓大車抽了一口煙看向窗外漆黑夜色中的點點星火,道:“哪有那么多道理可講,涉外事件一律特殊處理”
“能講講怎么回事兒嗎?”李學武吐了一口煙問道。
現在三人雖然不能說是拴在一根繩子上的螞蚱,但也差不多。
劉國友氣呼呼地抽著煙不說話。
韓大車語氣有些低沉地解釋道:“車底下軋死那個是個SL人,聽那家人爭吵的話好像是個大學教師,死的那個女的是大學生,兩人未婚有了孩子,女的被學校處理了,還通報了家里,女的領男人回家被家人連夜趕了出來,不知怎么就死在咱們這趟車下面了”
劉國友聽到這話更生氣了,低聲罵道:“師生之間搞這種事,還未婚先孕,通報到家里,哪個老人能接受的了”
李學武了解這個年代人的想法,尤其是農村人,看著那老兩口也是疼愛女兒的,不然也不可能上了大學。
愛之深責之切吧。
剛才在那邊屋里,那中年男人說的不留情面,眼神里卻如死灰般沉寂。
李學武疑問道:“即使是外國人被撞了也不至于把咱們千里迢迢找過來問話吧?”
劉國友看了李學武一眼,說道:“你還不明白?能把咱們都折騰來,那個死了的一定是身份敏感的,不然也不能兩個外事官追著探查真相,具體什么身份不知道,但是能在國內生活,且跟那個姑娘......”
韓大車嘟囔著說道:“現在跟外國人結婚哪里是那么容易的,尤其是SL人,現在孩子都有了,麻煩的可不止這么一點兒,影響一定很大”
劉國友嘆了一口氣接著說道:“那個男人到死都在護著孩子,那女人撞得那么遠,眼睛還在看著孩子和男人的方向,我知道呢,我翻動她的時候,她不想死呢”
李學武看著兩個大男人低沉著聲音說話,像是背著多大的包袱一樣,也跟著嘆了一口氣,拍了拍劉國友的肩膀。
韓大車望著窗外一直沒回頭,聲音落寞地說道:“都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那孩子命硬呢,李保衛抱孩子出來的時候,那孩子還用小手拉李保衛呢,不求這七級浮屠的功德,但愿咱們和孩子都有個好結果吧”
劉國友收拾心情,提了提精神道:“咱們也就這樣了,大不了提前退,給孩子讓道,倒是你韓大車可惜了,你的技術得過獎的”。
“那個孩子更不敢想了,剛才聽那意思是女方親屬不想要孩子,只想要賠償,使館那邊沒辦法養孩子,地方那邊遲遲不來接收,說怕有牽扯不敢接,哎”
李學武聽到這話,心里一揪一揪的。
正在幾人抽著煙,想著心事的時候,門外傳來的一陣爭吵聲,男女都有,還有孩子的哭聲。
那爭吵聲很刺耳,李學武聽得出是那個男青年在叫嚷著讓鐵路司機和車長賠償,還要SL外事人員賠償。
不知那個男青年哪里來的勇氣敢跟鐵路和外事官叫板,按理來說這時候的賠償機制沒那么完善的。
三人對視一眼,劉國友站起身想要出去,被韓大車一把拽住。
“老劉!別沖動,你可是上有老下有小呢!”
劉國友與韓大車撕扯一陣頹廢地嘆了一口氣坐了下來。
“跑了這么多年車就沒遇到這么難堪窩囊的事兒,嗨”
李學武聽著孩子的哭嚎聲還有越來越刺耳的爭吵聲,蹭地站起身就往外走,韓大車想要去攔卻隔著床鋪夠不到。
“李保衛...回來!”
沒管韓大車的阻攔,李學武打開房門就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