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一路到了城門,如同秦峫所說,的確下鑰落鎖了,可好在守門校尉曾在軍中任職,和楊伯有幾分交情,所以給了他們通融。
等馬車出了城門,蘇棠才開了車窗,抬眼朝身后看去。
這是她第二次從外頭看見京城的樣子,上次是被秦峫丟在林子里的時候。
好在不會再有第三次了,她真的不會回來了。
“棠兒,”金姨娘抓住她的手,將她的指尖握緊了掌心里,“我年少時候聽說書先生說過,這北地和京城不一樣,好多女人都頂門立戶呢,我家棠兒這般能耐,若是去了外頭,一定能過得很好?!?br/>
蘇棠看著金姨娘,瞧見她眼底都是擔憂和憐惜,眼眶一燙,險些掉下淚來。
她知道的,金姨娘對北地向往只是說說而已,她那么膽小,怎么會向往墻外的世道呢?
現在這樣只是想安慰她罷了。
“我也這么覺得?!?br/>
芝蘭也抓住了蘇棠另一只冰涼的手,“咱們有手有腳的,只要出了宅子,在哪里養不活自己?”
她眼底也帶著不安,可透過車窗看著外頭的世界,哪怕夜色下什么都看不清楚,她眼里也逐漸有了亮光:“這就是京城外頭啊......奴婢還是第一次出來呢,姨娘你看,那里好大的林子呀?!?br/>
金姨娘順著她的手看過去,也面露驚奇,兩人挨在車窗前看著外頭的夜色,連一株樹都要新鮮許久。
蘇棠側了下頭,悄然將眼角溢出來的水滴擦去,過去的事該忘了,他們要往前看。
“蘇姑娘,前頭有家客棧,是供沒趕上進城的行人住宿的,咱們明天再走吧,這夜里趕路不安全?!?br/>
楊伯在外頭開口,蘇棠略一猶豫就答應了。
她是為了一口氣才強撐著非要今天走的,但也不必非要為難自己,危險就不提了,金姨娘的身體也受不住。
馬車晃晃悠悠在客棧停了下來,金姨娘連忙去尋兜帽,卻被蘇棠摁住了:“娘,以后都不用戴這種東西了,咱們沒什么見不得人的?!?br/>
金姨娘愣了愣,片刻后笑著點了點頭:“好。”
三人互相扶著下了馬車,蘇棠尚且還被秦峫帶去酒樓吃過幾次飯,可這主仆兩人卻是常年被困在深宅,哪怕是路過客棧酒樓也沒機會進去,此時滿臉都是新鮮,連凳子都要多瞧兩眼。
“客棧長這幅樣子啊......”
兩人探著頭四處看,跑堂的迎上來:“客官,住宿還是打尖?”
兩人往后退了一步,都不知道該說什么。
楊伯連忙上前:“開四間上房......”
“要三間吧,一間上房,兩間尋常的,我和芝蘭一起睡?!?br/>
蘇棠并不想反駁楊伯,可是她們的銀子得省著花,楊伯送她們過來,不好怠慢,但她們三人就不必這般講究了,如今她只能感謝若風給她收拾東西的時候,將她的私房錢都帶了過來,她也在探望金姨娘的時候,將銀子都給了金姨娘。
楊伯看著她嘆了口氣:“姑娘何必這般委屈自己?統帥其實......”
“就這樣吧?!?br/>
蘇棠忙不迭打斷了他,她現在真的不想聽見任何和秦峫有關的字眼,一個字都不想。
“勞煩小哥帶我們去房間?!?br/>
跑趟的連忙給她們引路,楊伯嘆了口氣,摸了摸懷里厚厚的銀票,有些無奈,秦峫大約是知道以蘇棠的性子,會什么都不要就走,所以讓他備馬車的時候特意囑咐了讓他去賬房支銀子,有多少就支多少,這一路上絕不能虧待她們。
可有錢也沒用,這蘇姑娘比統帥想的還要倔,看這樣子,怕是一文錢都不想花秦峫的了。
“不要上房了?!?br/>
他隨口和掌柜的換了房間,腦袋卻有些疼,粗糙慣了的漢子,實在是不知道怎么開解人,可好在他還記著三個人都沒用飯,尤其是那位金姨娘,弱的連路都走不穩當,不吃飯可不行。
他連忙掏了銀子出來,正要說吩咐小二做幾碗面,放些好東西在里頭,耳邊就響起了下樓的腳步聲。
“勞煩小哥做四碗面上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