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東城門兩匹駿馬飛馳而過,直至遠遠地聽見吹吹打打聲,方才慢了下來。
今日,是沈家少爺娶妻的日子,新娘是錦州府通判之女,合州上下往來官員富商數不勝數,杯盤相接,好不熱鬧。
駿馬行至沈宅東側一片郁郁蔥蔥的樹林,黑夜里趁著涼風,發出如鬼魅一般的“沙沙”聲。
沈星辰擦著額頭上并不存在的汗水,長吁了一口氣。
“可算是到了,好在這次順利,趕在了八月節前回來,若不然……啊……公公子!那那那是什么?”
他顫顫巍巍的指著不遠處一顆不算高的歪脖子樹,沈宅大院內有影影綽綽的光投過來,赫然是三尺白綾上掛著一個人。
旁側的黑衣男子,凜凜目光掃了沈星辰一眼,輕夾馬腹,驅之上前。
掛在樹上的女人,身形嬌俏,一頭長發披散在外面,渾身裹著一身血紅色的嫁衣,臉色隱隱泛起青色,著實駭人。
沈星辰心神稍定,低聲咒罵:“府中今日正臨喜事兒,誰這么大的膽子居然敢懸尸在此?”
話音一落,原本直直掛在樹上的女人似動了動。
“喝!”天不怕地不怕唯獨怕鬼的沈星辰握緊韁繩倒退一步,目光驚駭。
半晌,又兀自壯膽左右看了看,松了一口氣:“哪兒來的妖風,可真是嚇死人……”
紅色嫁衣的女人倏然抬頭,一雙杏眸燦若星子,沉如幽潭。
沈星辰立刻像被掐住脖子的母雞,尖叫都梗在了嗓子眼兒。
黑衣男子也是一驚,可很快分辨出了什么,微微蹙眉,手腕輕輕一動。
“咻”
細微的破空聲劃過,繩索應聲而斷,掛在樹上的人‘啪嘰’一聲掉下來。
“咳咳……咳咳咳……”原本應該死透了的人,忽然劇烈的咳嗽起來。
落下的空地巧在沈家的燈籠光線內,女人方才青白的臉仿佛只是錯覺,此時只有被勒住窒息的紅。
“你你你是……”沈星辰驚詫的伸手指著女人,他看清了女子的面容。
那張臉,他見過。
沈瀚側頭,目露詢問。
沈星辰也終于從驚嚇之中回過神來,趕緊低聲道:“公子,是景少爺三個月前娶的大少夫人。”
手握韁繩一直波瀾不驚的男人,眼底閃過一絲情緒,再次看向沈星辰。7妏敩
沈星辰哪里不明白主子的意思,他輕咳一聲。
沈景明三個月前剛娶了妻子,那今日喜宴的女人又該是誰?
他一個下屬,還真不知道該如何和主子解釋這些內宅的齟齬。
好在沈瀚也沒有多加追問,淡淡的瞥了一眼地上的女人,抬眼,又恢復了自身的清冷。
“駕?!彼吐暼羲?,輕輕驅馬欲離開,沈星辰忙跟上。
地上的女人張了張嘴,打算說聲什么,喉嚨一癢,又是一陣咳嗽,再抬頭,人已經消失不見了。
兩人的馬剛跑過,東墻一處緊閉的柴門打開,一個年紀十五六歲大的小丫頭著急的跑出來,瞧見地上的女人頓時松了一口氣。
“大少夫人,你怎么跑到這兒來了,嚇死奴婢了,你怎么樣,可是摔著哪兒了?”
地上的女人眼睛閃了閃,嗓音沙?。骸拔覜]事。”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丫頭走過來,絮絮叨叨的道:“大少夫人,我們快回去吧,等會若是二夫人知道了,沒準還要罰大少夫人抄佛經,你這手可是剛好沒幾天?!?br/>
小丫頭手腳麻利,力氣也大,很快將地上無力癱軟著的人扶起,眼角不經意的瞄到地上的白綢,再抬頭看了一眼歪脖子樹的樹枝和地上踢亂的石頭,握著女人的手指不由得緊了緊,小心翼翼的扶著人往里走,不敢有絲毫松懈。